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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授搖頭,和聲說道:「若能相見,我當試試他之劍氣是否真那般浩然無雙。」
聽著浩然無雙四字,寧缺無來由想起舊書樓里那本浩然劍,卻依然毫無頭緒。
「山間林中皆有真意,你既然能看懂此間景致,便不要浪費,多看看吧。」
女教授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修行之人自不屑與世人爭一時之長短,但也不可讀書賞景入了歧途,淡泊何以明志?明年秋日你們這屆學生里的唐人便要赴邊塞實修,這一年間你便要把基礎打紮實些,不然若在戰場死了豈不可惜?」
寧缺誠摯行禮受教,忽然想到她話語中的那個詞,好奇問道:「先生不是唐人?」
女教授搖了搖頭,輕柔踱步向林外走去。
寧缺看著她纖麗動人的背影,問道:「先生,學生還不知您名諱。」
「我叫余簾。」
余蓮?這真是一個普通甚至有些俗氣的名字,寧缺心想如此氣度的書院女教授,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名字,忽又想著這些日子裡那個疑問,忍不住鼓起勇氣大聲問道:「先生,敢請教貴庚?」
余簾微微一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在林畔輕聲說道:「如果我記得不錯,向一女子詢問年齡,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情。」
寧缺看著消失在林外的女教授身影,自嘲一笑想著,如果不是您清稚外表看著像十六歲,溫柔婉約氣度看著像三十歲,自己哪裡會想到問這個?
秋日景美,天高雲淡令人心曠神怡,層林盡染染紅了少女臉上微羞的胭脂,晨霜初降冰清了世人蒙塵的心。
寧缺平靜在書院中學習修行,不再像以往那般急迫渴望,慢慢地逐漸了解修行的世界,耐心無數遍嘗試凝念,與燭火紙張銀錠不斷親密,並不著急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本命物,偶爾與褚由賢說幾句閒話,與司徒依蘭站在書院學生注意不到的角落裡交流數科問題,用留言與陳皮皮互相貶損,偶爾深夜則帶上兩碗蟹黃粥與對方當面交流。
沒有仇恨沒有鮮血,只有學習與等待,他等待著自己實力慢慢提升,等待敵人漸漸放鬆老去,他在秋天裡等待冬天的到來,過了冬天便是春天,春天的時候書院二層樓便要開始進人了,而明年的秋天他則要重新回到邊塞。
四歲柴刀殺人之後,他終於有了時間去生活,而不僅僅是生存。在日後的回憶中,除了沒有桑桑的身影,這段書院時光甚至可以說是他生命中最平靜幸福的日子。
大唐與燕國邊境處的群山也迎來了秋天,駐守在山谷土原間的兩國邊境部隊,沒有辦法感受到任何平靜幸福,雖然已經好些年沒有大的戰事,但駐守邊疆本就是苦差事,此間偏北,一旦入秋便氣溫極降,眾人呵氣成霜手被凍得通紅,看著滿眼簌簌落葉蕭瑟畫面,哪裡有欣賞秋景的念頭。
清晨時分,有兩名穿著燕國服飾的男人越過邊境,走進大唐軍營。此地駐守著大唐最強悍的邊軍,又是鎮軍大將軍中軍營帳所在之地,防禦檢查極為嚴苛,那兩位中年人拿著軍部勘發的密諜手印,用了極長的時間,才通過了軍營的層層檢查。
走進情報司在營地里的房間,二人中稍年輕一人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頂雄偉的中軍大帳,目光落在大帳頂端飄揚的軍旗上,寒冷目光一閃即逝。
進入帳篷,確認沒有人偷聽,另一位中年人冷冷看著同伴,低聲訓斥道:「從長安城弄到大唐軍部的密諜手印,朝廷不知犧牲了多少利益,今日行刺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萬事需謹慎,你先前就不該看那邊一眼。」
年輕燕人臉上滿是不屑之意,說道:「不過一屠夫耳,難不成我遠遠看一眼,便能讓他感覺到有人想要行刺?」
「天底下想殺那屠夫的人不知多少,但他一直都沒有死。」中年燕人冷漠看著他,說道:「這裡距離中軍營帳的距離經過樞密院精確計算,足以發起偷襲,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能偷襲他,他難道就不能感知到我們的存在?」
「不用過於小心。」年輕燕人不服說道。
便在這時,中年燕人面色劇變,不可思議望向帳篷外。
此地雖然距離最近的梁州州府並不算太遠,但因為大唐軍紀森嚴,與燕國交境處更是被看得極嚴,此番趁著隆冬未至,大軍壓境威嚇敵國,沒有任何軍官膽敢私自歸宿州城,數萬邊軍搭起的營帳竟是連綿成海,而其中軍旗飄揚其上、雄壯有若小山的營帳,自然是這數萬邊軍最高將領的中軍營帳。
營帳外沒有任何士卒巡邏,安靜得有若長安城王公貴族府里的後花園,帳內的光線極為昏暗,一盞防風油燈懸在帳壁,溫柔照著鋪滿名貴毛皮的便床。
十數條名貴毛皮之間臥著位中年男子,那男子穿著一身素色褻衣,眉濃如墨蠶,唇紅如稠血,薄衣之下魁梧身軀有若鋼鐵,縱是在熟睡之中,亦有肅殺之意。
中年男子感應到什麼,睜開雙眼向帳外某處望去,滿臉漠然,目光如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將軍威勢如雷
中年燕人沒有看到遙遠帳中那兩道如電般的目光,但他身為隱居燕西最強大的念師,對天地元氣波動的反應極為敏銳,瞬間感覺到仿佛有股來自地底最深處的寒冷,破空滲帳而來侵至自己身前。
他面色劇變,悶哼一聲,搶先出手!枯瘦雙手在胸腹間一展結了個手印,手掌上斑駁血痕無由而出,似兩朵深冬紅艷臘梅花,念力隔空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