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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名唐軍站在街上,站在重圍之中。
他們把冼植朗護在中間。
冼植朗的身上都是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片刻後,又有幾名唐軍不支倒地。
現在便只剩下冼植朗和近衛營的將領二人。
那名將領望向四周逼近的敵人,忽然問道:「大將軍,我們這時候死了,算不算是墮了大唐的威名?」
冼植朗說道:「所有的錯,都是殿下與我的錯,與你們無關。」
那名將領說道:「如此便好。還請大將軍送我一程。」
冼植朗笑得咳嗽起來,說道:「不是你送我?」
那名將領正色說道:「依唐律軍例,我必須死在將軍之前。」
冼植朗斂了笑容,抽出劍說道:「你知道我的劍法很糟糕,請原諒。」
將領說道:「大將軍來土陽城後,我們多有不敬,請原諒。」
冼植朗點點頭,一劍斬下。
然後他望向燕國皇宮方向,臉上的神情顯得有幾分遺憾。
王府正門開啟,崇明太子從府里走了出來。
軍陣漸分,隆慶皇子從外圍走了進來。
二人看著提劍而立的冼植朗,明明是他們成功地算計了這位以智謀著稱的唐國大將,最終獲得了勝利,卻生不出多少欣喜的情緒。
看著那個文弱的將軍,隆慶甚至覺得有些寒冷。
在昨夜的戰鬥中,他的肩上受了一道極重的刀傷。
大唐騎兵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最後暴烈而不講道理的反擊,竟是險些粗暴地破壞了他整個計劃。
便是戰到最後,唐軍大勢已去時,冼植朗還在極短時間內組織了一次斬首,如果那時他身旁不是有兩名西陵神殿派來的武道強者以命保護,他只怕已經死在了那次暗殺里,戰局必定會再生變化。
冼植朗看著崇明太子,問道:「做背叛者的感覺如何?」
崇明太子依然風度翩翩,說道:「誰都有資格說我背叛,但你們唐人沒有。無數年來,我燕國備受欺凌,至夏侯時,我燕國更是苦不堪言,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死在唐人鐵騎之下,如果我與你們聯手,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隆慶走到崇明太子身旁,看著冼植朗問道:「唐軍的悍勇確實非同一般。我現在不明白的是,你還不自殺,是想等什麼?」
冼植朗說道:「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
「和剛開始一樣的問題,我不理解崇明太子為什麼會和你聯手設這樣一個局,相信長安城裡的公主殿下得知真相後,也會不理解。」
「你們唐人總喜歡標榜天下大同,以為接納了一下異國人在朝中為官,在書院教書,便真可以無視國別,其實不過是因為你們過往這些年足夠強大,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心態,你們根本不知道別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崇明太子說道:「我在長安城裡當了這麼多年的質子,我與李漁妹妹交好,甚至有唐臣勸我就留在長安為官,但你們究竟有沒有想過,在長安城的歲月對我究竟意味著什麼?有沒有想過,我終究是燕人?」
冼植朗沉默片刻後說道:「之所以我會相信公主殿下的謀劃,願意信任你,是因為我很清楚,你與隆慶皇子不可能共存,無論是為了燕國皇位,還是為了生存,你都應該很想他去死。」
崇明太子說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象,我們兄弟二人其實小時候感情不錯,後來雙方母族對峙,卻與我們無關,因為我們從小就很清楚地知道,彼此想要的是什麼,我要的是世俗皇位,他的目光卻在世俗之上,而我們兄弟唯一都很想要的東西,那便是滅掉你們唐國。」
冼植朗搖了搖頭,說道:「欲望是無止境的,目光在世俗之上也不見得願意拋棄紅塵里的繁華,不然西陵神殿何必在人間搞三搞四?而且你們的族人已經結下血仇,根本無法寬恕,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隆慶一直沉默,直到此時才說道:「不愧是以智謀著稱的大唐智將,即便死到臨頭,也不忘在我兄弟二人心間留顆釘子。」
崇明太子說道:「就算真有刀兵相見的那一天,我也不會後悔如今的選擇。你們唐人千年以來都沒有敗過,不知道那種屈辱感是多麼的令人瘋狂,數百年來,你們施予我們燕人的屈辱感,到了今天便會變成毀滅你們的力量,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無論是我還是隆慶,都願意付出所有的一切。」
「毀滅大唐?」
冼植朗笑了起來,看著這對燕國兄弟感慨說道:「你們終究還是太高估自己,西陵神殿支援你們的護教騎兵全部死了,相信你們積攢了很多年的力量,也全部投在了這一役中,最終你們也只能做到和我們同歸於盡。」
崇明太子的臉色變得有些暗沉,他知道冼植朗的判斷沒有錯誤,為了把大唐東北邊軍的鐵騎盡數殲滅,燕國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
經過昨夜一戰,雖然那數千名恐怖的唐國重甲玄騎再也沒有可能重現人間,但燕軍和草原騎兵的傷亡竟已經快要十倍於敵人。
更震撼的是,被他和隆慶倚重為勝負手的那一千餘騎西陵神殿護教騎兵,竟是在最後的決戰中,被已然久戰疲憊的唐騎全數殲滅!
這樣慘痛的勝利,真的能夠算是勝利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東北邊軍還有很多沒有進成京城,但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我也沒有把所有草原騎兵都帶進成京,現在那些草原騎兵正和宋陳諸國的聯軍攜手,在追殺你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