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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沉默片刻後說道:「雖然有些遺憾,但我明白。」
半截道人靜靜看著他,慈愛說道:「那便逃吧。」
說完這句話,他閉上了眼睛,倒在了雪白的榻上,就此死去。
洞窟里那數十道強大的氣息,驟然間翻湧起來,顯得極為恐怖,瞬息之間,碾碎了石壁上的所有夜明珠,襲向隆慶的身體。
隆慶厲嘯一聲,臉色變得雪白無比,雙膝在地面一彈,身體像片葉子般,妙到毫巔,穿掠過那數十道氣息里唯一的通道,飄出了洞窟。
逃離洞窟,他想都未想,便直接跳下崖壁,向遠處的知守觀狂奔。
那數十道強大的氣息,帶著對未知的恐懼,帶著狂暴的氣息,帶著憤怒的火焰,帶著難以想像的強大境界,從山崖間的無數洞口裡噴涌而出。
山峰表面覆著的青藤驟然碎裂,如利箭般向天空和大地疾射。
大地顫抖不安,整個世界似乎都要毀滅了。
第二十九章 我可以沉淪
崖壁上的那些青藤很結實,在那數十道恐怖氣息的撕扯下,卻顯得那般脆弱,裂成無數段,向著密林山道噴射而去。
青藤很結實,不代表份量很重,事實上很輕,但當這些青藤斷落在山道上和林中時,卻像是沉重的攻城石。
伴著轟隆巨響,青藤斷落在地上,砸出無數坑洞,飛入林中,砸斷無數樹木,濺起無數碎屑,碎屑呼嘯作響,有的深深鍥進堅實的樹幹,有的在堅硬的石頭表面割出深深的白印,顯得格外恐怖。
一段看上去很細很軟的青藤,從山崖間落下,擊中了隆慶的後背。
他感覺自己的後背被一塊巨石擊中,臉色驟然蒼白,吐了一大口血,眼瞳里流露出極為恐懼的神情,強行忍著傷勢,繼續向山下狂奔。
洞窟里的老道士們,對隆慶的感覺很複雜,因為他代表著他們重臨人世間的希望,卻又代表著死亡的陰影,二者混合在一起,便成為了最黑暗又最香甜的誘惑。
他們先前沉默旁觀了半截道人的傳功,隱隱明悟了一些什麼,明白即便隆慶不再那般狠毒,在動用灰眼功法的過程中,也無法控制那份難以抑止的野心和貪婪,而那份絕對冷酷的野心和貪婪,最終代表的便是他們的死亡。
被夫子和軻浩然傷成畸余之人的道士們,在這座山峰里苟延殘喘了數十年,依然沒有死去,便代表他們不想死。他們如果不想死,便要能夠抵抗住隆慶帶給他們的這份黑暗又香甜的誘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死他。
隆慶並不是一開始就明白這個道理,但先前半截道人臨死前曾經警告過他,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內反應了過來,試圖逃離。
然而即便他清楚洞窟里的這些老道士擁有多麼恐怖的實力境界,卻依然沒有想到,只是簡單的數十道氣息,便引發了如此震天動地的威勢。
山道上亂石紛飛,轟隆不斷,密林里更是樹倒枝摧,生出無數煙塵,看上去就像是昊天動怒,降下隕石雨來懲罰不敬的罪人。
臉色蒼白的隆慶,便在這些煙塵和危險的爆炸里狂奔,拼命地躲避著那些可以輕易殺死自己的青藤與倒下的樹木。
對於他來說,很幸運的是,離開南海來到知守觀的這些日子裡,他每天都要爬這座山崖,給洞窟里的這些老道士送東西,所以他對這片山崖和山下密林的地形非常熟悉,而這份熟悉能夠幫助他做出最迅速準確的反應。
不時有碎屑割破他的肌膚與血肉,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流的血也越來越多,黑色的道袍顏色沒有變化,衣襟邊緣卻已經濕透,血開始滴落。
漸漸地,密林里的爆炸越來越疏,落下的青藤碎段越來越少,離那座山峰漸漸遠了,他沒有放緩奔跑的速度,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平靜,越來越從容,在平靜神情的最深處,或許有餘悸與狂喜,只是誰都無法看到。
哪怕是他自己。
隆慶終於成功地遠離了那片山崖,跑進了知守觀。
來到湖畔,看著那七間草屋檐上搭著的如金似玉般的草,他眼睛微微眯起,忽然發出一聲似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他衝進了第三間草屋,伸手握住天書沙字卷。
天書沙字卷記載著無數秘學,浩若滄海,極厚,然而不知為何,當他染著血的右手,落在沙字卷上時,這卷天書似乎變得薄了很多。
隆慶把沙字卷塞進自己懷裡,走出草屋,又望向其餘幾間草屋,然而就在他準備繼續做些什麼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極淡渺的氣息,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湖畔而來,他神情驟凜,不敢拖延時間,向著遠處那座道殿奔去。
那座道殿是知守觀的藥殿。
這些天隆慶一直在藥殿裡煉藥靜修,對這裡非常熟悉,直接跑到藥殿最後方的煉丹房,從鼎中取出一直在冷煨的那爐坐地丹。
雖然他強行吸取了半截道人一身的修為,一位逾五境的天啟境強者的經驗意識和念力,可以想像是多麼磅礴,以他此時的境界,根本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吸收,甚至還必須以極強大的意志壓制這些修為在體內蠢蠢欲動的趨勢。
而逃離洞窟時,他更是受了極重的傷。
按道理來說,他這時候應該毫不猶豫,把自己耗盡心血煉製的這爐坐地丹吞服下去,然後坐地運化藥力,才能保證自己活下來,可奇怪的是,他竟是看都沒有看這些丹藥一眼,而是直接跑到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