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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笑著說道:「不錯,比如我家大師兄朝悟洞玄,夕入知命,這樣的人才有資格說特殊,我就算把黑馬的屁股拍爛都追不上。」
「大先生這等朝聞道而夕入道的絕世之人,自然無法拿來對比。」
歧山大師說道:「但你與世間普通修行者有很大的區別。除了顏瑟大師看出了你在符道上的天賦,你其它的修行天賦只是普通……」
寧缺補充道:「何止普通,簡直糟糕至極。」
歧山大師說道:「然而憑藉糟糕至極的天賦,修行三年便入知命,這證明你的能力已經超越了普通天賦的範疇……」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修行的,但聽說過你修行道里三次最關鍵時刻的表現,你入符道時憑藉的是一場夏雨,你入洞玄時靠的是書痴煎的一條魚,而前些天你更是在戰鬥中知命,全無先兆。」
大師繼續說道:「修道者講究循序漸進,學習對天地元氣規律的掌握,而我佛宗弟子則是依靠常年苦修積累之後的一朝洞徹,這便是所謂悟。」
寧缺想起了當年在萬雁塔寺中黃楊大師的教誨。
歧山大師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你破境之時的表現,和那些契機無關,更像是我佛宗所說的頓悟,所以你的悟性極佳,不學佛實在可惜了。」
寧缺這時候不得不覺得二師兄的話果然有道理,無論道佛,想要吸收新血時的模樣,真的很像老鼠會裡那些唾沫橫飛的傢伙……
「我真的怕讀佛經會睡著。」
他求饒說道。
歧山大師從袖中取出一本極薄的經書遞了過去,說道:「我專門挑了一本有趣的佛經,而且很短,你應該不會睡著。」
說完這句話,大師向殿內走去,看看桑桑今日究竟悟了多少。
寧缺翻開手中的經書,只見都是一些極簡單的佛經故事插畫,不由有些羞怒,對著大師背影喊道:「這是給小孩子看的,能不能換一本?」
午時用飯之後歇息了一段時間,桑桑繼續自己的學佛課程。寧缺站在殿前廊下,拿著朵雪蓮花逗大黑馬,逗到自己都覺得無聊,終於想起了那本經書。
經書里的插畫線條簡潔而流暢,故事也都極為有趣,把教化意味藏得極深而巧妙,他越看越有興趣,乾脆讓寺中僧人找來了一張竹椅。
他躺在椅上,隨意翻著書,偶爾端起熱茶喝兩口,不想看書時,便抬頭看看佛殿前的細細秋雨,舒緩一下眼睛,覺得好生愜意。
歧山大師從殿內走了出來。
寧缺從椅上站起身來,遞上熱茶,不解問道:「大師為何出來?」
歧山大師也不與他客氣,接過熱茶,舒服地躺到竹椅上,說道:「桑桑姑娘又入定了,我在裡面也沒甚事做,所以出來與你說話。」
寧缺吃驚說道:「這麼快就又入定了?這死丫頭別是在睡覺吧?」
入定是佛宗專用詞語,指的是開悟之前的思緒沉澱,渾然忘我情態。如果用道門修行來比喻,大概便是尋覓到契機之前的空明境界。
桑桑午前入定,午後又入定,這等於說是歧山大師授她佛家法門,她根本不需要花費力氣便能夠明悟其間道理,這任誰也不可能相信。
哪怕寧缺知道她當初跟著衛光明學西陵神術時,一眨眼便能讓指尖生出昊天神輝,也依然不敢相信,所以他懷疑那丫頭是不是睡著了。
歧山大師說道:「睡著與入定的區別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寧缺看他神情平靜,好奇問道:「大師,你似乎不怎麼吃驚。」
歧山大師喝了一口茶,微笑說道:「她身上發生再奇怪的事情,我都不會吃驚。」
寧缺說道:「我現在相信你昨夜說的話了。」
「哪句話?」
「你說桑桑可以成佛。」
「人人可以成佛。」
「大師,我真的不擅長說這些,雖然禪意聽上去確實很有韻味。」
「那我說得再明確一些。」
歧山大師躺在椅中,緊了緊身上的棉衣,說道:「佛祖本來就是人,那人為什麼不能成佛?」
寧缺說道:「我以前以為佛祖像昊天一樣,只是某種象徵,直到老師說過一次,然後昨天看到那張棋盤,我才知道原來佛祖真的存在。」
歧山大師抬頭望天,說道:「佛祖也曾生活在天空之下。」
寧缺看著不停落下雨絲的灰暗天穹,問道:「既然是昊天的世界,為什麼會有佛祖,佛祖最後又去了哪裡?」
歧山大師說道:「既然有開始便有結束,有生便有死,佛祖既然是人,最後自然圓寂,這是有史可查之事。」
寧缺想著自己的離奇遭遇,默想有生並不見得一定有死。
一念及此,再看秋雨纏綿竟有了春雨的感覺,他不禁有些倦意,心想便是閒聊,也應該聊些有意義的事情,倚著欄杆問道:「如果說佛祖也是位修行者……那他最後到了什麼境界?」
「身為佛門弟子,哪裡能妄揣佛祖之能?」
「佛祖慈悲,說說也算不上什麼罪過。」
寧缺看著大師,試探著問道:「佛祖肯定超越了五境吧?」
大師微笑說道:「我佛門並沒有五境的說法。」
「我是指大概層次。」
「自然。」
寧缺懂了。
他忽然想到一個傳聞,看著歧山大師認真問道:「據說當年大師沒有患病之前,被修行界公認為最有希望破五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