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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還沒有來臨,現在能夠感到的一切,那是應劫的徵兆,而且就算冥界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位置,如果沒有冥王之子的身體為通道,也很難過來。」
「所以……拯救世界的前提,就是殺死冥王之子?」
「除了殺死,其實還有別的方法。」
「什麼方法?」
「比如讓他修佛清心,然後被光明淨化?」
「大師……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你是在說我。」
「寧缺,你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孩子。」
「有趣在何處?」
「有趣在於,你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心意。」
「不懂。」
「你想便能做到,你不想,便能讓自己都想不到,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大師,我說過我不擅長打禪機。」
「那你擅長打什麼?」
「打架?」
「……」
清靜微寒的佛殿前,不斷響起寧缺和歧山大師的聲音。
殿前殿後沒有任何人,所以也不需要擔心被誰聽去。
佛殿深處,桑桑不知何時從禪定中醒來,捧著一卷佛經在認真地看著。
她身前身後的地板上,全部是佛經。
那些佛經有的比較老舊,書頁邊緣泛著黃,有的佛經則是新印出來的,還在灑發著油墨的清香。
殿外的雨中清光,從窗口處透進來,灑在她的身上。
黑色的棉襖,裹著她瘦瘦小小的身子。
微黑的長髮,垂落在她的肩頭。
她認真看著佛經,眉眼間一片寧靜之色,根本沒有聽見殿外的聲音。
第二天暮時。
寧缺走進禪房,在窗畔的銅盤裡,燃起一柱心香。
桑桑放下佛經,抬頭看著他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那兩顆潔白的門牙。
寧缺問道:「有意思嗎?」
桑桑點了點頭,說道:「有意思。」
寧缺說道:「關鍵是有沒有用。」
桑桑想了想,說道:「嗯……好像有用。」
然後她輕聲解釋道:「好像不用想,病便被自己忘了,就不發作了。」
「單忘了可不想,你還得不停想著怎麼把那道陰寒氣息給變沒了。」
寧缺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靜靜感知片刻,確認隱藏在她身體深處的那道陰寒氣息,確實比前些天變得平靜了很多。
他忽然注意到桑桑眉眼間一片寧靜,整個人的氣質,似乎也發生了某種變化,不由微異,心想難道學佛真的有這麼多好處?
桑桑繼續去讀佛經,大概是急著把病治好,免得讓寧缺擔心的緣故,她真的很用功,按照佛家普通觀念來看,這等精進執念,對學佛並不見得有好處,甚至可能是極大的障礙,但奇妙的是這似乎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寧缺坐到窗邊,借著暮光,也開始讀佛經。
古寺讀經,是很自然的事情,他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同時也是對堅持謗佛的二師兄默默解釋。
他學佛自昨日始,雖然不像桑桑那般有佛緣,但確實悟性較普通人強上不少,看經書的速度很快,遇著有什麼疑難處,便去請教歧山大師……
啪的一聲。
寧缺忽然把手中那捲佛經用力合上。
聲音驚醒了桑桑,她仰起小臉望向他。
寧缺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事情。
桑桑繼續看經書。
寧缺則是看著手中那捲佛經發呆。
這卷佛經很舊,但書頁的邊緣卻沒有捲起,看來平時很少有人閱讀。
佛經封皮上一片空白,沒有名字。
寧缺這時候才想起來,先前歧山大師把這卷佛經塞到他手裡時,臉上的神情很複雜,有些欣慰,有些解脫,又顯得極為嚴肅凝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一次緩緩翻開手中的佛經。
佛經裡面的經文並不如何深奧難解,是某位前代高僧講述破知見障的方法。
然而在紅暖的暮光里,發黃的經書裡面,隱隱透出別的字跡。
這卷佛經有夾層。
寧缺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佛經的裝訂,確認關於知見障的那些經文書頁,應該是在原來的某本薄經書的基本上,做的偽裝。
他用穩定的雙手,謹慎地把佛經夾層破開。
十餘張黃舊不堪的書頁,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些書頁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當時的書者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墨水,看顏色和感覺,只怕已經經歷了數千數萬年的時間,黃舊不堪,卻沒有任何損耗,被他拿在手裡,也沒有崩散成灰的徵兆。
書頁上的筆跡,在寧缺看來並不如何出色。
但他看著那些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只見那些書頁上,開篇第一句便是:
「明者,日月也。」
寧缺看過這句話……在天書明字卷上。
所以他知道了,這些書頁,是佛祖當年看明字卷後做的筆記。
第八十四章 夜觀石尊者像有感
「既然日月相應,有日便應有月。」
「日月輪迴,光暗交融,月便應在夜裡。」
「然無數劫來,萬古長夜不見月。」
「這便違了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夜臨,月現,此句中的夜,指的當不是每個尋常的夜,而是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