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頁
蒼老的大巫師面無表情看著遠方草原上還在廝殺的戰士們,枯乾的嘴唇快速翕動,枯瘦的十指在金屬圓盤上不停敲擊,如同戰鼓一般的叩響混著唇間吐出來的咒語,仿佛有一種極為神奇的魔力。
原本湛藍一片的天空上,忽然飄來了一朵雲,恰好遮住了蒼白的日頭,把陰影投射到戰場中心那片血肉紛飛的草原上。
先前那一刻,有些年紀大些的荒人戰士已經注意到今天草原騎兵們的表現有些詭異。當注意到身後那些本應拼命攻擊自己的草原騎兵忽然向外圍駛去,把近千名同伴就這樣留了下來,隨著幾聲低沉的呼喊,荒人戰士加快了收割對方生命的過程,而靠近北方的兩百名荒人戰士則是快速跟隨那兩支分鋒的騎兵向外圍衝去。
然而就在雲朵遮住日光,陰影覆蓋草原的那一瞬間,荒人戰士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追上那些駛至外圍,開始沿著大圓遊走,重新搭弓射箭的草原騎兵,因為他們最令敵人恐怖的奔跑速度忽然變得慢了很多。
荒人戰士們的奔跑速度之所以變慢,是因為他們腳下原本堅硬一片的草原,忽然間變得酥軟了起來!
被掀起的草根漸漸滲入泥底,殘留在草面的斷裂兵器開始向泥底沉墜,他們的腳也在向下陷,奔跑之時雙腳重重踩進草原里,要花很大力氣才能拔出來,戰場中心的這片草原,竟仿佛變成了沼澤!
一直沉默堅毅的荒人戰士們,在這一刻神情終於發生了變化。他們堅信自己能夠獲得所有戰爭的勝利,但今天進入了草原騎兵們的預布戰局,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所處的這片草原,雖然只有表面那一層變成了酥軟的泥澤,並不像流沙可以連人帶馬一起吞噬,然而他們雙腳站在酥軟的地面上很難保持平衡,雙腿深陷地面更是無法發揮自己恐怖的奔跑速度。
千年來在無邊無際的熱海畔追逐雪狼雪鹿,把荒人的雙腳變成永遠不知疲倦,快速而又極有耐力的狼足,是他們最強大的武器。然而今天他們的武器忽然失去了作用,他們無法追上那些遊走於四周的草原騎兵,更可怕的是,他們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避開羽箭,甚至都無法做到至少不讓敵人的箭枝射中自己的要害!
嗖嗖!
遊走至草原外圍的王庭騎兵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隊,分為兩個逾千騎的大隊,以相反方向高速奔馳,同時搭弓射箭,向著被他們圍在正中間的荒人戰士們射去!
噗哧一聲,一枝鋒利的羽箭射中一名少年荒人的胸膛。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頭,把胸上的箭拔了出來,然而他還來不及重新舉起手中的長刀,緊接著第二枝箭,第三枝箭,更多的箭再次射中他的身軀……最終少年瞪著眼睛,帶著不甘與痛苦的困難緩緩跪到了地面上,膝頭沉進酥軟的地面,然後前傾倒下。
天空陰暗,草原化澤。
再強大的荒人戰士,一旦無法像熱海畔的狼群般高速持久奔跑,便失去了最重要的能力,在四週遊走拉弓的草原騎兵眼中,頓時變成無法移動的箭靶。無論他們擁有怎樣強大的近身防禦力量,被無數羽箭連番射擊,最終也只能血盡而亡。
當然想要用羽箭遠程射殺這些膚若鐵質骨若硬石的荒人戰士,哪怕對方不閃不避,也需要數量極其恐怖的羽箭,如果是普通局勢下的戰事,沒有什麼騎兵會攜帶如此多的羽箭,然而荒人南下的這些日子裡,左帳王庭數十個大部落連戰連敗,草原人在失敗中不斷汲取教訓,才最終定下今天的戰策,王庭派出了七大巫師之一,還派出了直屬的精銳騎兵,又怎麼可能出現箭枝不濟的情況?
馬走如風,箭落如雨,草原騎士尖聲唿哨著,雙腿踢打著馬腹,憑藉精妙的射術,準確地拉弓射箭。被圍在正中央,那片如泥沼般草原地面上的荒人戰士,吃力從草泥中拔出雙腿,艱難移動著,拼命向外圍跋涉。
然而踏出的第二步同樣深陷泥中,加上那些精準而恐怖的羽箭,荒人突圍的速度極為緩慢,一名最強大的戰士不顧身上插滿的羽箭,勇力踏破厚泥,突至距離草原騎兵不足二十步的地方,結果膝蓋中了一箭,悶哼一聲絕望地倒了下去。
驟然遭遇如此怪異的伏擊,荒人戰士群中那名蒼老的元老,早已注意到草原騎兵後方那輛古怪的馬車和車上那些古怪的人,猜到草原的忽然變化,一定與那輛馬車有關,只聽得老人厲聲喝了幾句,便有一名手臂極為粗壯的荒人戰士艱難地走了過來,站到了他的身前。
荒人元老把手掌按到這名戰士的後背,悶哼一聲,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一股難以解釋的巨大力量,通過掌心傳進戰士的身體。
這名荒人戰士的手臂竟然又加粗了幾分,仿佛有什麼東西進入了他的身體,他強行忍受著肌膚處傳來的劇痛,根本不理會眼角迸出來的血水,盯著遠處那輛馬車,忽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吼叫,抽出腰間的一把大斧,猛地向那處擲去!
嗤嗤破空聲響,在巨大力量的加持下,這把大斧像一道閃電般,須臾穿越數百丈的距離,砍向車上那名穿著金色袍子的王庭老巫師!
眼看著利斧呼嘯而至,一直沉默站在蒼老巫師身旁的兩名王庭猛士,在最關鍵的時刻,抬起腳旁的巨盾,併攏擋在了巫師的身前!
斧尖與金屬巨盾劇烈碰撞,發出當的一聲清脆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