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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城裡的唐軍,從先前那場恐怖的震動里醒過來,正在四處撲火,場面有些混亂,這聲清嘯響起,卻讓他們的動作都有些僵硬。
因為他們都感覺到了這聲清嘯里蘊藏著的歡愉以及絕然,歡愉到了極致處,便是瘋狂,絕然那是對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的絕然,那是極度的自私。
寧缺也聽到了這聲清嘯。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看著身前剛剛睜開眼睛的桑桑,低頭在她額上親了口,低聲說道:「你先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桑桑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是重傷之餘無力說話,還是不想說話。
寧缺低頭,不與她的眼神接觸,解開二人間的系帶,然後躍起。
大黑馬知道他的意思,繼續向著賀蘭城方向狂奔,如一道真正的箭。
寧缺躍下馬背,腳剛落在地面,便向後方狂奔而去。
他的腳在堅硬的岩石上,踏出深深的足跡。
堅硬的皮靴,迅速變成柔弱破敗的絲絮,然後被風吹走。
他像顆石頭,被投石機砸出一般,轟向先前所在的那片山野。
轟轟聲響,是他的身體與空氣磨擦的聲音。
他的速度快到難以想像。
卻依然慢了。
當他奔回山崖間時,看到了一幕觸目驚心的畫面。
觀主與大師兄,正在花海間對峙。
一棵青樹破空而至,壓向大師兄。
大師兄以棍為劍,帶動天地迎起。
正是最緊張的時刻,彼此牽扯,無法擅離。
這時候,卻出現了第三人。
花海里沒有花香,卻有濃郁的酒意,薰的人直欲沉醉。
一名青衣文士,出現在大師兄身後。
他的左手拎著只酒壺。
他的右手從酒壺裡抽出一柄劍。
他一劍刺向大師兄的胸口。
如果說觀主天下第一,大師兄天下第二,那麼他大概便是天下第三。
他是真正的第三人。
面對著觀主和他的合擊,尤其是如此陰險的偷襲,大師兄無法避開。
鮮血飆射,落入花海里,將黃色的野花,染成了紅色。
寧缺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想破口大罵,卻沒有罵,只在心裡默默地說了句髒話。
他悄無聲息,就像顆真正的石頭,斂去了與空氣磨擦的聲音,不去看師兄背後流淌的血水,眉眼間冷漠的像寒冰一樣。
他的赤足踩在嬌嫩的花瓣上,花瓣不碎。
他來到青衣文士的身後。
他沒有抽出鐵刀,因為那會被人感知,也沒有用鐵箭,因為那人和大師兄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偷襲。
青衣文士神情驟變。
畢竟是經歷無數世事,境界極其高妙的大修行者,寧缺來的再快,再突然,再出乎意料,依然讓他心境有所觸動。
青衣文士感覺到了危險。
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他抽劍,便準備離開。
他是世間活的最久的兩個人之一,那麼,也就是最怕死的兩個人之一。
不要說身後偷襲他的那個人,能不能殺死他,只是想到有危險,他便想要走。
大師兄不讓他走。
這便是書院同門的默契。
他知道寧缺回來了,那麼自己便要做些事情。
大師兄半側身,將酒徒的壺中劍留了下來,右手舉棍,迎著觀主的無量,左手自棉襖畔擺起,指向酒徒的眉間。
天下溪神指。
這是陳皮皮的打架本事。
青衣文士一聲怪叫,掩面而退。
這一退退的極妙,避開天下溪神指,更關鍵的是,搶先把自己送進寧缺的懷裡。
主動與被動之間的差別極大。
這一退,便至少能夠讓寧缺的殺勢弱上三分。
寧缺看著那道在大師兄體堊內彎曲的劍,想像著那種痛苦,再也無法壓制怒意。
他像石頭一般,砸在青衣文士的後背!
他環抱住青衣文士,向天空里跳去,然後狠狠向著那片山崖撞去!
山崖越來越近,就在眼前。
似乎要一起去死。
寧缺管不了那麼多。
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被師兄後背流出來的血染紅了。
他殺紅了眼。
他對著青衣文士的耳朵吼道:「酒徒,我操堊你媽堊逼!」
第一百一十二章 來來去去
先前大師兄來了,寧缺毫不猶豫離開,因為他要帶重傷的桑桑走。這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回來,不是反覆,雖然他時常說自己是小人。那是因為他知道大師兄即將面臨絕境。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回。不然即便回了長安,直至最後贏了這場戰爭,平了眾生願,師兄卻不在了,他又如何能夠安心地看那個人間?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依然回來的晚了,他沒有聽到觀主說的那句話,自然沒有想到那句話對酒徒的意義,他也沒有想到像酒徒這種層級的大修行者,居然會如此無恥,會如此陰險地對大師兄進行偷襲。
看到大師兄流血,看到那柄殘留在他身體裡的壺中劍,他仿佛感同身受,痛的憤怒到了極點,紅了雙眼,哪裡還顧得了山崖近在眼前?
他抱著酒徒,像塊石頭般轟向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