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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有些微干,她的頸間有著細微的汗,她的胸脯微微發脹,她的耳垂有些不安的癢,她的雙腿之間有些濕潤,她有些心慌又有些寧靜,她發現自己有些歡喜所以開始煩燥不安,甚至開始恐懼起來。
在西陵教典里,最嚴重的罪孽便是褻瀆昊天,那些罪行無外乎不過是祭祀時衣著不潔、口吐穢言。和這些相比,寧缺此時正在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褻瀆,昊天正在被人類褻玩,正在被當成人類褻玩。
昊天如何能夠不憤怒?
她暴怒揮拂衣袖,光明神殿裡微寒的秋風狂暴地肆虐而起,像無數根細銳的鋼刺般,刺穿寧缺的骨頭,刺進他的內臟。
血水四濺,寧缺奄奄一息,他睜著眼睛,意識模糊地看著桑桑默道:「如果你不想認輸,那就殺了我,你不是說過,每次死亡都是久別重逢?那麼就讓我們一起死吧,不過就算去了神國,我也不會放過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瀕臨死亡的緣故,還是看到了在神國里可能發生的那些故事,他悽慘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夠了!」
桑桑的聲音像真正的雷鳴,迴蕩在光明神殿裡。
從露台處漾進神殿的星光,被她這聲斷喝碎成無數碎絮,布幔下的金磚斷成兩截,神殿堅硬的石壁上出現了無數深刻的痕跡。
西陵神殿夜空里的幾抹流雲被震的煙消雲散,千里之外的宋國海面上捲起一道恐怖的風暴,海岸長堤上奇形怪狀的柱石瞬間被淹沒。
天子一怒便有萬里流血,昊天一怒則是人間毀滅,但她不能讓人間毀滅,她甚至不能把激怒她的那個人類殺死,於是她更加憤怒。
寧缺懸在神殿空中,不停滴著血,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屠宰完的生豬,桑桑盯著他,眼眸里除了厭憎沒有別的任何情緒。
她的人間記憶里有這個人很多的畫面,她知道他是個怎樣無恥的人,知道他有書院之恥的綽號,而且她身為昊天,俯瞰人間無數輪迴,不知見過多少殺妻賣母的無恥之徒,知道人類無恥到了極限是怎樣的令人噁心,但她依然沒有想到,寧缺能夠無恥到這種程度,哪怕已經被閹了,居然還有精神意淫自己!
寧缺清晰地感知到她意識里的厭惡情緒,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他看著她嚴肅地解釋說道:「這是一場戰爭,我會不擇手段。」
他的聲帶已經被割斷,他的聲音等於是用肺葉強行擠壓出來的,再加上痛苦導致的喘息聲,非常沙啞難聽,而且模糊不清,就像是兩塊粗糙的石頭在磨擦,每說一個字都要帶出一蓬血沫,真可謂是字字皆是血。
他堅持做這個解釋,是因為他要告訴她,這是他的態度,無論是凌遲還是更恐怖的懲罰,都不可能讓他在這場戰爭中投降。
桑桑看著他的眼睛,在意識里開始對話。
「提出你的條件。」
「跟我走。」
「去哪裡?」
「只要不在西陵神殿便好。」
「為何?」
「因為除了這裡,世間便是人間,老師沒有做完的事情,我這個當學生的自然要幫著做完,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我當然想把你變成真正的人,跟我走吧,不要忘了成親之後,我們還沒有度過蜜月。」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
「如何?難道你還能一直跳著走?」
寧缺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桑桑卻能聽懂,很多年前在渭城的時候,寧缺說起過他的那個世界有種叫電影的東西。
她醒來,負手向露台走去。
寧缺注意到繁華青衣內那具豐滿的身軀有些微微顫抖,知道今夜的這場戰鬥,自己總算撐了下來。
「你先把我的傷治好,血流多了總是要死的,我死了你連寡婦都當不成,必然是要給我陪葬的,可不能不小心。」
他看著她有些孤單的背影,默默說道。
此時晨光漸至,露台上可以看到遠山峻岭。
她站在露台上,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你以為你贏了?」
在寧缺看來,既然她不敢殺自己,那麼這場戰爭,自己便永遠處於不敗之地,只要能夠不死,那麼便不會有真正的失敗,這不是書院的哲學,而是他和她在岷山在荒原上學到的道理。
晨光落在桑桑的臉上,雪白與紅暈是那樣的清晰,像極了山腰間的桃花,普通的眉眼竟顯得那樣的美麗與迷人。
這一夜對於寧缺來說很漫長,對於她來說也很漫長,她同樣承受了很多痛苦,為了不讓寧缺死去還消耗了很多神力。
她的眉眼有些疲憊,她揮了揮手,便有一塊青石自側方的山峰間飛來,飛入光明神殿之中,直接砸到寧缺的身上。
寧缺被砸昏過去。
她雖然暫時還不能殺他,但她可以打昏他,昏迷中的人類,哪怕再如何大膽放肆無恥,想來都沒有辦法進行意淫,當然,她雖然是昊天,也沒有辦法讓一個昏迷中的人類體會絕望與痛苦,這便是平手。
這場戰爭沒有失敗者,也沒有勝利者。
這場戰爭必然還要持續下去,誰也不知道要持續多長時間,有可能天長地久,直至海枯石爛,或者白頭偕老。
第六十九章 輾轉轉反側
寧缺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冰冷而堅硬的石床上,除了那道柵欄,牆壁和桌椅竟也是石頭做的。他覺得這個房間的布置有些眼熟,看到那道極小的石窗後才想起來,這裡應該就是桃山絕壁里的幽閣,自己曾經在石窗那頭向裡面看過,現在陳皮皮已經逃走,囚徒卻換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