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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愚蠢之輩!以為自己再創一世界,便能擋住昊天神輝?不要忘了這是昊天的世界,你的世界永遠在昊天之下!」
掌教怒喝道,繼續迎接著昊天的神輝。
余簾看著他說道:「愚蠢,如今賊老天與老師正在戰鬥,它自顧不暇,還能一直顧著你的死活?不要忘了在它眼中,你比狗都不如。」
說話間,她已經散了執筆的右手,五指如秋菊綻開。
一道極為淡渺的氣息,從她的指尖傳出,傳遍整座書院後山。
書院後山所有的樹木都開始顫抖,所有的樹葉仿佛都活了過來。
每一片樹葉,便是一隻蟬。
掌教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然而忽然他發現,西方那輪落日,竟真的黯淡了下去,重新回復紅潤平和,不由神情驟凜!
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厲嘯,身形一虛,便準備離開。
余簾怎麼會給他這種機會。
掌教身在書院後山中,在數千數萬隻蟬里。
他身形掠得再快,也沒有蟬飛得快。
他無法離開余簾的世界。
數千數萬隻蟬飛了過來,發出嗡鳴震耳的聲響,然後覆在他的身體表面,包括他的臉,黑壓壓一片,看著極為恐怖。
其中一隻秋蟬微微振翅。
掌教的右眼瞎了。
十餘只秋蟬起舞。
掌教的右手斷了。
一聲悽厲的嚎叫,從萬千隻秋蟬里響起。
他的左手在崤山下被許世砍斷。
他的右手在書院後山被斬斷。
他的雙拳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手腕。
他雙臂一抱。
先前拳中握著的那團光明,還有昊天灑落到他身上的光輝,全部被他灌進了雙臂間的懷抱里,身前一片明亮,仿佛生出一輪太陽。
太陽炸開!
萬千隻蟬淒鳴飛舞而散。
其中一隻蟬飄舞而回。
趁著這個機會,渾身是血的掌教如喪家之犬般,滾地而走。
余簾的身影再次出現,唇角流出一道鮮血,還有一道強大的笑容。
道門魔宗巔峰一戰。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斷臂瞎眼,雪山盡毀,縱然道門神術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治好他所受的重傷,他就此變成了一個廢人。
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蟬大勝。
她是夫子收的第一個女弟子。
書院依然天下無敵。
第一百一十八章 城頭說舊論堵疏
小白狼從洞裡鑽了出來,受傷的腿上,包紮著白布,大白鵝搖搖晃晃從溪畔走了過來,老黃牛睜開眼睛,五師兄和八師兄回到了崖坪上。
余簾從袖裡取出一把木梳,很仔細地把凌亂的頭髮梳整齊,又整理了一下衣著,確認沒有什麼問題,才把梳子收入袖中。
老黃牛微微低首,大白鵝與小白狼身軀前傾,五師兄和八師兄揖手為禮,余簾肅容回禮,秋風停,秋蟬靜,書院依然。
「師姐路上小心。」宋謙說道。
「書院就交給五師弟你了。」
余簾從山道畔拿起布裹著的物事,向書院外走去。
寧缺離開公主府,來到大街上,準備去書院。雖然說長安城裡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但他要去書院取陣眼杵,而且他很擔心書院的安危。
「不用去了。」
一名少女出現在他身前,伸手遞過來一個布包裹住的物事。
寧缺很是驚訝,因為他認得那塊布,那塊布是桑桑去東門市場買的便宜貨,被他用來包驚神陣的陣眼杵,那麼這塊布里的就是陣眼杵。
他接過陣眼杵,看著身前這名少女,眼神里流露出警惕的神情,然後變得迷惘起來,他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她,但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一般。
一雙烏黑的馬尾,清稚美麗的容顏,這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可以說是少女,也可以說是小姑娘,正在那個分界線上。
寧缺看著她的眼睛,看到了那抹淡然從容的神思,終於猜到了她是誰,不由震驚得無法言語,甚至險些把陣眼杵扔掉。
余簾用最簡潔的語言,最清楚地講述了一遍書院裡發生的事情,尤其是與西陵神殿掌教的那一戰,她主要說的是對方長得很矮。
寧缺這才知道,億萬道門信徒眼中高大偉岸的光芒身影,竟然只是個幻像,掌教大人原來是個死矮子。
當初他在荒原上,用元十三箭連射五人時,無論天諭神座還是葉紅魚都接得非常吃力,那位掌教卻是躲都不躲,無動於衷。
當時的那幕畫面,給寧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心想不愧是道門的至強者,面對元十三箭也能如此輕鬆應對,高深莫測。
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那是因為掌教大人生得非常矮小,自己瞄準的是身影,鐵箭從那人的頭頂射過,自然不需要躲。
「為什麼讓他活著?」寧缺從震驚中漸漸平靜下來,問道。
「有些人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余簾說道:「很多年前,熊初墨還年輕,隨道門長輩去荒原試煉,我還年幼,相遇自然便是一戰,我廢了他小腹里的雪山,令他不能人事,卻沒想到,他反而因禍得福,虔誠修道不輟,竟有了今天,不過畸余之人,終究心理有些問題,如今他已經廢了,你不用擔心,反而西陵神殿裡的人會覺得很頭疼。」
就像掌教和很多道門大人物的看法一樣,寧缺也從來不認為三師姐就僅僅是個洞玄境的修行者,所以先前得知書院在她保護之下依然如舊,並不覺得如何吃驚,直到此時他終於醒悟過來,慘敗在師姐手下的不是普通強者,而是西陵神殿的掌教大人,他才開始震驚地思考三師姐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