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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馬車的另一邊,燃燒的紅蓮寺前,隆慶再次召出了自己的本命黑色桃花,上面有一瓣近乎枯萎,似乎隨時可能落下。
但他召的並不是桃花,而是桃花里的劍。
一把通體純黑的無形道劍,緩緩自黑色桃花里生出。
寧缺忽然搖了搖頭。
他轉身,不再理會身後的隆慶皇子。
而是用鐵箭瞄準了那些墮落騎士。
境界越高的修行者,對危險的感應越敏銳。
紫墨在墮落騎士中最強大,所以他的感應最敏銳,當發現寧缺瞄準自己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向前倒進積水的草叢裡。
他曾經是西陵神殿騎兵統領,是位職業的軍人,他清楚在戰場上,如果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那麼便不應該珍視任何風度優雅之類的事情。
寧缺沒有準備射他。
因為他知道這個洞玄巔峰的墮落統領很強大,並不見得能被一箭射死。
他手中最後一枝鐵箭,射向了騎馬而來的另外一位墮落統領。
轟的一聲巨響。
那名洞玄上境的墮落統領,根本沒有任何閃避的機會,上半身被這記鐵箭轟成了碎片,片刻後,混著血的肉塊,如雨一般,從空中灑落地面。
啪啪啪啪,屍體的殘片落在積著雨水的草叢裡,濺起帶著血色的水,有的就落在這些墮落騎士的身旁,甚至擦著他們的臉而過。
明明知道那些依舊溫熱的肉塊,前一刻還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同伴,然而這些墮落騎士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他們只是沉默而專注地看著黑色馬車。
看到這幕畫面,寧缺再次確認,這些穿著黑色道衣的高手們,是真正懂得殺人的修行者,是值得尊敬甚至是敬畏的對手。
在戰場上,對對手的尊敬,最好的方法便是殺死他。在寧缺極為罕見決定尊敬某些人的時候,往往也就意味著一場最徹底最血腥的戰鬥即將開始。
像過往那些年裡的每一場戰鬥那樣。
桑桑習慣性地握著大黑傘,準備站在寧缺的身旁,然而她忽然覺得體內的那道陰寒氣息變得有些詭異起來,難過地咳了兩聲。
寧缺把她推回車廂里的軟榻上,跳到馬車上,用腳把天窗關上,看著那些不遠處的墮落騎士,輕輕一刀揮出。
他的第一刀砍向了車轅處,砍斷了系在大黑馬身上的韁繩。
雖然大黑馬有能力自行掙斷韁繩,但寧缺清楚,這頭憨貨看似憊賴無恥,實際上極重情義,如果自己不砍斷韁繩,那麼它說不定真的會傻乎乎地留下來,陪著自己和桑桑一道去死。
寧缺砍斷韁繩,還大黑馬自由,這也就意味著,他對今天能夠活著離開,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一道飛劍悽厲破空而至。
寧缺一翻手腕,朴刀迎空而斬。
看似隨意的一刀,卻精確得難以想像。
厚重堅實的刀鋒,直接把那柄飛劍震飛不見,就像是拾荒者,在垃圾堆里看見無用的物事,很隨意地一棍挑至下水道里。
第四十二章 借光明一瞬
高速顫動的嗡鳴聲,在黑色馬車四周不停響起,每一道嗡鳴聲,便代表著一道凌厲的飛劍。當寧缺一刀砍飛一柄飛劍後,墮落騎士們便確認,這名書院十三先生對天地氣息變化的感知極為敏銳,再如何掩藏飛劍的痕跡,也無法逃過他的眼睛,於是他們極為堅狠地瞬間改變戰術,不再試圖掩飾飛劍的痕跡,而是拼命輸出念力,務求讓每一道飛劍都能發出最大的威力。
然而對於寧缺來說,這種戰法沒有任何意義,修行浩然氣後的他,無論是身體的強度還是力量,都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夠比擬,他遊走在黑色馬車四周,偶一出刀,身周的秋雨中便會亮起一道刀芒,便有一柄飛劍被擊飛。
沒有任何人,更沒有任何劍,能夠進入到他身前一尺之地,而這正是當年師傅顏瑟大師,對他提到過的劍聖柳白強大的戰法。
寧缺不止明悟身前一尺之地的道理,更是通過葉紅魚的那張薄紙,悟得了劍聖柳白的大河劍意,如今他的刀法在凌厲簡樸之外,更多了很多磅礴不可抗禦的威勢,以及那種理所當然所以格外詭妙的劍意。
沒有人能夠靠近他的身前,他能靠近別人的身前,他體內那顆浩然氣凝成的液體高速旋轉,不停釋放著浩然氣,右腳踏入泥濘草地,濺起一大片泥水,而他的人則是在空中拖出一道殘影,瞬間來到一名墮落騎士身前。
噗哧一聲,他手中的刀鋒刺進那名墮落騎士的大腿深處,然後閃電般拔出,浩然氣再轉,倒掠十餘丈,再次回到黑色馬車旁。
便在這時,一名墮落統領看了寧缺一眼。
寧缺臉色微白,只覺識海一片動盪不安,仿佛要掀起驚濤巨浪,這才知道,原來這名墮落統領,竟是極少見的大念師。
世間沒有多少人比寧缺的念力更雄厚,尤其是在魔宗山門裡接受了蓮生大師死前相度的那些意識碎片之後,更是成為了念師的先天克星,即便是懸空寺的道石大師,也無法在精神世界裡戰勝他,更何況是此人。
寧缺看了那名墮落統領一眼。
他識海里雄渾的念力,直接抹殺了此人襲來的那道念力。
那名墮落統領臉色驟然蒼白,哇的一聲捧腹嘔吐,胃中的食物混著鮮血,從他的嘴裡、鼻子裡噴將出來,看上去極為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