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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修為境界,竟是隱隱然已經超出了武道巔峰的範疇。
寧缺很清楚,自己絕對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對抗如此強大的境界,只要許世微一動念,周遭凝固般的天地元氣,便會把自己瞬間碾壓成粉末。
冰冷的汗水漸漸濕透衣背,打濕了身後那把大黑傘。
他臉上的神情卻依然平靜。
風景畫中,只有欄畔的老人是自由的。
好在老人似乎還想聽他說些什麼,所以寧缺的嘴也是自由的。
「我昨天進了皇城。」
寧缺看著欄畔老人的背影說道:「陛下帶我去了小樓。」
他知道像許世身為大唐軍方領袖,絕對知道皇宮裡的那幢小樓意味著什麼,果不其然,老人身上那件朝服衣袂擺動了一絲。
他繼續說道:「昨日去將軍府前,我先去了一趟朱雀大道……」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許世問道:「朱雀……認主了?」
寧缺說道:「是,所以將軍您應該清楚,如今是我在負責這座長安城的安危,如果您真是替大唐考慮,要履行一位大唐軍人的職責,那麼您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保護我的安全,而不是試圖殺死我。」
許世負著雙手,站在欄畔看著遠方,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帶著幾絲遺憾和憤怒喃喃說道:「沒想到最終還是落在了你的手裡。」
寧缺沉默不語。
許世轉過身來,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我之所以調查你,正是因為我不同意陛下把陣眼杵交到你的手中,實話與你說,我與顏瑟乃是多年故交,但我覺得他看錯了你,同樣夫子也看錯了你。」
寧缺真沒有想到這位大唐軍方領袖居然與師傅有深厚的交情,他愈發不能理解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微微挑眉說道:「為什麼?」
「因為你持身不正,因為你寡情冷血,因為我很清楚,如果我大唐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你絕對不會與這座雄城同生共死。」
許世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寧缺再次沉默,不得不承認許世對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昨日在朱雀繪像之前,他曾經豪情萬丈,默默立誓想守護長安城和大唐,然而在內心真實誓言之前,他依然把自己的生命擺在了最上面的位置。
沉默很長時間後,他抬起頭來,看著許世很認真地說道:「我可以向您保證,至少我會儘自己的全力。」
許世說道:「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寧缺問道:「我為什麼不能讓您相信?」
許世說道:「因為你不值得信任。」
寧缺反問道:「什麼樣的人才值得信任?」
許世說道:「像你師傅顏瑟那樣,看似嬉笑人間,實際上卻懂得什麼叫做正義,什麼叫做敬畏。」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我師傅已經死了,而且雖然您與他相交數十年,但我並不認為您足夠了解他,師傅他從來不是一個維護正義的人,他也不知何為敬畏,他只是明白什麼叫做責任,而這我也明白。」
許世說道:「你的手上染了太多血,你沒資格握住那根杵。」
寧缺說道:「昨天在將軍府中您問我天啟十四年,御史張貽琦死時,我在哪裡?城東那名老鐵匠死時,我在哪裡?茶師顏肅卿死時,我在哪裡?今天在這樓閣中,您問我昨夜黃於二人死時,我又在那裡。」
許世冷冷回望著他。
寧缺平靜問道:「您問了我很多句我在哪裡,我也想問問……當年夏侯在燕境屠村,數百無辜者化為焦屍時,您在哪裡?當年夏侯坑埋三萬降卒時,您在哪裡?當年宣威將軍府血流成河時,您……又在哪裡?」
聽著這連續幾個問題,許世瞬間似乎變得蒼老了幾分。
樓閣里的氣息略有疏鬆,樓外的風景再次活了過來。
寧缺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許世的身前,繼續說道:「我的手上確實有很多血,將軍您的手上或許真沒有什麼血,但不代表你的手就比我的手乾淨。」
「如您所言,我當然不是什麼好人,我從來不關心世上有什麼醜陋血腥不公平,只要那些事情與我無關,或許我確實沒有資格握住那根杵,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多少人有資格質疑我握杵的資格。」
「至少將軍您不行。」
「當初夏侯能夠置身事外,那些屠村的將軍校尉毫不懲罰,朝廷的說法是沒有涉案的證據,依據唐律無法問案,事實上你我都清楚,那只是因為夏侯對大唐有功,東北邊軍對帝國有用。」
寧缺說道:「既然朝廷堅持唐律第一,那麼將軍如果要審我與那些命案之間的關係,請先找到證據,不然以後請不要來煩我。」
許世沉默了很長時間,看著他冷漠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做這些事情,是為了正義,還是為了復仇?」
「我並不是正義的使者。」
寧缺說道:「我與夏侯將軍之間也無私怨,只是因為他在荒原里得罪了我。」
許世說道:「這種說辭誰能相信?」
寧缺說道:「我不需要讓別人相信,只要夫子和陛下沒有意見便好。」
許世說道:「你以為陛下會一直寵信著你?」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這與寵信無關,只不過我想陛下就算知道了這件事情,大概也會認為我這些事情做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