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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個字叫乂,有治理安定的意思,還有割草的意思。
更因為那個字看上去就是一個叉,出現在書院的試卷上,便代表錯誤,如果出現在某處道路的牌上,便代表禁止通過。
這個字很適合出現在此時的長安城,仙人般御風而行的觀主身前。因為寧缺要讓這座城安定,要禁止觀主通過,他甚至很想像割草般割掉對頭的頭顱。
最合適的就是最好的,當乂字符從寧缺腦海最深處的黑色海洋底部浮起時,他甚至認為自已受到了老師在天上施下的賜福。
一道神符並不足以抵抗天下無敵的觀主,不然朱雀也不會哀鳴。但此時的寧缺擁有整座長安城,他可以調動近乎無窮的天地元氣。這意味著,他揮刀便是一記神符,只要手臂不會酸麻,他可以斬出無數道神符。
那些神符就像是無數道針線,把驚神陣的裂縫重新縫好,把觀主攔在雪街上,甚至有可能把他困死在萬道神符之中。
寧缺忽然向雪湖裡走去——在他的感知世界裡,觀主是最奪目的一團光明,此時那團光明卻消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
他擁有驚神陣,可以對長安城裡的一切做最細微準確的觀察,通過晨時的戰鬥,他確定觀主可以在長安城裡進入無距,在一個特定的範圍內瞬間移動,但卻沒有辦法直接用無距的手段穿越整座長安城。
夫子留給人間的長安城,雖然被道門用千年的時間撕開了一道口子,對天地元氣的運用之妙依然遠遠超出人間的範疇,觀主要在陣內進行長距離的無距瞬移,便要承受隨時可能被天地元氣湍流撕碎的風險。
寧缺相信老師,相信這座城,所以他確信觀主不可能真的消失不見——觀主此時應該還在朱雀大道周遭,尋找驚神陣的漏洞。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如果說他的乂字符是針線,可以縫補長安城,那麼便會留下針眼,普通的修行者,不可能看到這些針眼,更不要說利用。
但觀主不是普通人。
觀主是能在針眼裡做畫的畫師。
所以他向雪湖裡走去,要離朱雀大道更近一些。他要繼續揮刀寫符,繼續落針,密密縫之,才能把觀主留在原地。
只是有一個問題。
寧缺停下腳步,轉身望向莫山山,問道:「我們的下一刀應該砍在哪裡?或者說下個字應該寫在哪裡?」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連這個問題都沒有弄明白,不免顯得有些可笑。
莫山山沒有笑,她伸出手握住寧缺遞過來的陣眼杵另一端,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感覺,眼前出現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驚神陣,也是長安城。
不是真實的長安城,或者說,這才是真實的長安城。
莫山山取出眼鏡戴在鼻樑上,看著眼前的雪湖,看著這座長安城,思考片刻後試著說道:「我覺得應該是這裡。」
她指著雪湖上的一蓬殘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隨行隨斬
莫山山的雙唇很紅很薄,抿在一處就像是女孩閨中的胭脂紙,疏長的睫毛,在寒冷的雪湖風中微微顫抖,表面凝著淺淺的霜。
當她戴好眼鏡,鏡片遮到眼前後,那些霜漸漸融化,就像眼眸里的光影,圓圓的鏡框與她微圓柔潤的臉部線條一襯,顯得很是可愛有趣。
她的目光落在雪湖上,看到了一枝殘荷,便指了過去。
那枝殘荷是城中某道小巷,那道小巷後方有片小池,還有座坊市,坊市販賣各式雜貨,以池為名,叫做荷花池。
她在陣法上的天賦造詣非凡,這些天隨寧缺了解驚神陣,此時握著陣眼杵的另一端,便把這座長安城看的清清楚楚。
那枝殘荷,或者是猜測。
但寧缺也願意相信。
他看著她清麗的容顏和那副可愛的眼鏡,想起這是自已在爛柯寺送給她的,卻又想起當時車廂里坐的是桑桑。
他握著朴刀向身前斬去——兩道鋒利的刀光斬斷鏡片裡的反光,斬斷不可追的回憶,斬斷風雪,斬斷了那枝殘荷。
荷花池坊市賣的是雜貨,或者說是便宜貨,距離朱雀大道不遠,往日裡人聲鼎沸,小商販呦喝的聲音從清晨便開始。
今天因為朝廷的嚴令,因為有神仙進了長安城,所有人都留在了自已的家中,所以此間變得異常安靜,一個人都看不到。
忽然間。坊市某處房檐出現了一道豁口,喀喇聲響中,破碎的瓦片紛紛落下,砸的地面積雪一片狼籍,但那座房卻沒有垮塌。
對面約二十丈外的庫房牆體上,也出現了一道非常平直的豁口,裡面存放的羊皮像內臟般流了出來。堆在地面上。
坊市空中什麼都沒有,落下的雪片卻向四周避去,仿佛那裡有某種無形的存在。讓所有的事物都不能進入那片區域。
覆著雪的地面上出現兩個漆黑無底的洞口,似通往深淵的路徑。
兩記刀痕來自雁鳴湖上,借驚神陣之力。須臾而至荷花池。刀痕無形,肉眼無法看到,但刀痕的威力,卻通過坊市的毀壞展露無遺。
坊市里看不到那個字,那道符。
雪花飄落然後避散,屋檐垮塌,地面有洞,如果有人從遠處望去,便能看清楚那兩道縱橫其間的誇張刀痕,看清楚那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