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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前看你體內雪山氣海周緣十七竅,有十一處堵塞,所以無論你將念力修至何等境界,都無法與天地自然相接觸。」
「不過你也不必因此而悲傷失落,世間億萬民眾,雪山氣海十七竅能通十三竅者極為罕見,像你這種身體倒是正常不過……」
老人緩聲安慰,寧缺低頭微澀而笑。
在渭城時他曾經做過無數次自我安慰,說只有那些真正變態的天才才能修行,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如果按照這種標準說法,老人提到的那些通了十五六竅的天才還真是被上天垂青,就像是隨意走在路上忽然被天上落下的餡餅砸了個跟頭。
「我怎麼就沒有中超級大禮包的命?」
他在心中遺憾慨嘆,向老先生表示了真摯的感謝之意,便帶著桑桑走下了馬車。
車廂里的油燈光芒黯淡,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簾幕被再次掀開,大唐四公主李漁坐到了老人的身前,身體微微前傾,請教道:「一點可能都沒有?」
呂清臣很欣賞寧缺,但一位已經進入洞玄境界的念師,不惜降尊紆貴耗費念力替寧缺查探梳理身體,自然還有別的一些原因,比如殿下有命。
「意志力堅定,性情純淨的人,往往能夠通過冥想獲得極濃郁的念力,寧缺毫無疑問就是這種人。所以我本來也對他有所期待,心想或許他只是十七竅通了十竅,正在醒悟邊緣,卻因為在邊城修練不得其法,所以未能引動意念進入初境。只可惜他體內竟有十一處氣竅堵塞,昊天對其並無厚愛,潛質再優秀也沒有用處。」
老人滿臉遺憾,在他看來如果寧缺真的能夠修行,哪怕是只通十竅的下下之資,憑他心性和那手好字,前途也未可限量,只可惜這少年的命運實在是有些不濟。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多費精神了。」連日的奔波讓李漁的眉眼間略顯疲憊,她低頭沉思片刻,平靜說道:「為此事辛苦先生,實是不該。」
呂清臣老人花白的眉毛緩緩挑起,靜靜看著公主殿下的臉,知道先前那句話便決定了寧缺的前途,在確認寧缺無法修行之後,她直接斷了培養此人的念頭。
老人沉默片刻後勸說道:「長安城內高手如雲,像寧缺這樣的年輕人,也許並不顯得出奇,但我相信這個少年若再成長几年,一定能成為大唐最優秀的軍人。」
李漁沒有想到老人對寧缺的評價如此之高,眉頭微微一蹙,緩聲解釋道:「那少年武技心性都屬上乘之選,若他還在渭城,或者只要是留在軍中,我都必然不惜大氣力也要留他為我效命,只是他如今要考書院走文途,待漫漫宦途磋磨至能影響朝局時,想必他人已老我也已老,那還有什麼意義?」
老人沉默很長時間,忽然開口說道:「雖然他體內十七竅只通了六竅,依一般常理而言絕難踏入修行之境,但……昊天輪轉,世無定事。」
「我的境界終究太低,而他有可能進入的書院則是高妙聖潔之處,另一番天地,日後他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真能登上書院的二層樓,誰知道會有什麼奇妙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也許他真的能踏上修行之途?」
「二層樓?」李漁搖頭說道:「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走進書院二層樓?寧缺這少年雖然不錯,但您對他的信心未免也太足了些。」
呂清臣望著她微笑說道:「您先前說他要考書院走文途時,似乎也從未想過這少年不能考進書院,要知道入院試的難度也極高,由此觀之您對他的信心也是十足,那麼誰敢肯定這個邊城的小軍卒將來某日……不能登上那第二層樓?」
李漁微怔,不知該怎樣回答老先生這句反問,此時細細想來,似乎自己真的從沒想過寧缺會考不進世間最難進的書院,自己對他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是因為火堆旁邊聽的那些故事,還是躍過火牆時少年如猛虎般從容平靜的神情?
她下意識側身向車窗外望去,看著走過火堆的主僕二人背影,沉默不語。
寧缺知道自己的心性意志適合修行卻無法修行,事實上他已經習慣這種初被驚艷后被惋惜的待遇,七年前在岷山東麓燕境處碰見那個小黑子時有過,兩年前在渭城立下軍功然後被軍部察看潛質時也有過。
如果他能夠踏入修行之境,以他在渭城立下的軍功,說不定早就已經成為大唐軍方重點培養的對象,何至於要自己辛苦拼命殺馬賊積軍功再考書院。
因為有心理準備所以聽到壞消息後他並不如何失落,但呂清臣老人終究是他最近距離接觸到的一位大師,所以他總還抱著那麼三分兩分希望,只可惜希望就像水彩畫裡面的那三分兩分桃花,總是藏在園角,都是虛妄。
就在他準備振作精神放棄幻想,一路苦練刀法直抵長安去謀世俗快樂時,沒有想到第二天夜間駐營時,呂清臣老人再次邀請他登上馬車。
這一次桑桑沒有陪他去,大概是那位公主殿下有些懷念春風旅途中婢女和侍女聊天的感覺,又或者是那位蠻族小王子想念桑桑,總之桑桑被召去了公主的馬車。
「我相信那本太上感應篇你已經爛熟於心,但這麼多年都不能感知到天地之息的存在,如此看來我的判斷並不為錯。」老人呂清臣微笑望著他說道。
寧缺撓撓頭苦笑說道:「老先生,您今天喊我來,想必不是為了再次打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