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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道人隨手擲出那道飛劍後,二師兄動了。
他霍然抬頭,盯著那道空氣凝成的飛劍,手中的鐵劍微微顫抖。
這把殺盡千軍萬馬的鐵劍,能不能擋住這道看似簡單的虛劍?
沒有人知道答案。
因為青衣道人施出的虛劍,在君陌的身前,忽然變成了真正的虛無,悄然無聲穿過他所在的區域,在他身後回復實質,繼續刺向篷下!
這種手段,竟似讓道劍都進入了無距境界,實在是令人不可思議!
面對著這樣一柄莫測高深的飛劍,二師兄的臉上沒有流露出震撼的神情,更沒有什麼恐懼,卻是眉頭微蹙,生出瞧不起對方的感覺。
這道虛劍確實高妙,這種選擇確實精確,既然是離開之前的潦草一劍,青衣道人當然要確保自己這一劍能夠創造最大的殺傷力。
因為這一劍有些潦草,所以青衣道人放過了二師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對二師兄的尊重。
但在二師兄看來,這很可笑——以青衣道人的身份與境界,對付自己這些書院弟子,居然還要思考,實在是顯得庸俗至極。
所以他瞧不起此人。
哪怕你的境界遠在我之上,哪怕你是知守觀觀主,哪怕你是老師登天之後,修行界最高的那座山峰,我就是瞧不起你。
再如何強大的人,只要有了庸俗的氣息,便不在二師兄的眼中。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更多。
二師兄知道那道虛劍蘊藏著多麼恐怖的威力,劍眉微挑。
他瞧不起青衣道人,還因為對方沒有看破鐵篷里的陣法。
這道虛劍雖然讓過了他,但一旦進入篷下,最終承受劍意的,還是他。
因為他的腳下一直繫著根紅線。
紅線的那頭在篷下,與所有師弟和師妹相聯。
他已經做好了承受這道虛劍的準備。
他準備好了受傷。
受重傷。
但他不準備去死。
因為他若死了,青峽便守不住了。
鐵篷上的殘箭,被那道虛劍挾來的天地氣息擾動,像滑落的沙土般,不停從檐畔淌落,如箭的瀑布。
瀑布的裡面,七師姐木柚臉色蒼白,手裡緊緊握著紅線的線頭,用力地拉扯著,看著篷外那個男子的背影,手指顫抖得很是厲害。
她和同門包括這座鐵篷,所承受的所有物理攻擊,最終都會由二師兄承受,然而這一次的對手不是南晉的劍閣弟子,卻是像神一般的知守觀觀主,師兄他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他會受多重的傷,會不會有事?
忽然間她的餘光看到了一幕令她震驚無比的畫面。
沙土間埋著的紅線,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悄悄弄斷了!
四師兄的手指剛剛離開他的腳踝。
他的腳踝上多系了一根紅線。
那根紅線,本來連著二師兄,此時卻系在了他的腳上,這也就意味著,要承受青衣道人虛劍的人,變成了他!
這座陣法本來就是由四師兄和自己共同設計,最後由大師兄修正而成,木柚知道四師兄這時候做的變化,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然而四師兄只不過是洞玄境,他憑什麼能夠抵擋知守觀觀主的一擊?
木柚的驚呼還沒有來得及出唇,那道虛劍便到了。
渺茫幽淡的劍影,仿佛已經超出了速度的範疇。
當它進入青峽前的鐵篷後,速度卻是驟然變緩,變成人們肉眼可見的畫面。
鐵篷下的陣法受激啟動,系在所有書院弟子腳上的紅線,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無數道細微如絮、堅韌如金的氣息生出。
虛劍被無數道氣息裹縛,頓時變緩。
就像昨日劍閣知命境強者柳亦青的那道詭劍一樣。
然而知守觀觀主與柳亦青之間的境界差距,有如天淵,這道看似隨意擲出的虛劍,不知道要比柳亦青的那道詭劍強上多少萬倍。
只聽得嘶啦一聲!
那道虛劍,摧枯拉朽一般襲破所有氣息絲線!
然後……深深刺進一片黃沙中。
這片黃沙很細,比海畔的細砂要白,比河畔的沙礫要細,柔順至極。
青峽之前的原野間,雖然也有沙土,但絕對找不到這樣的黃沙。
這樣的黃沙,只在一個地方有。
四師兄從不離身的那個沙盤中。
虛劍,刺進了沙盤。
四師兄的臉色驟然蒼白。
他把沙盤高舉在身前的雙手顫抖得非常厲害。
這個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沙盤,居然真的擋住了青衣道人的虛劍!
虛劍的劍身消失在沙盤裡,消失在黃沙之中。
黃沙飛舞,便是數道大河。
黃沙漸落,便成險崛山川。
一沙便是一世界,沙盤裡自有世界。
那是一片極壯美的河山。
那道虛劍,便在仿佛無邊無垠的河山間飛舞。
因為壯闊,因為宏大,所以那道虛劍很難接觸到什麼事物。
所以虛劍上的恐怖威力,無法得到釋放。
這把劍在沙盤裡飛著,過高山大河,原野青天。
這把劍飛得很是寂寞。
青衣道人的身形已經快要消失在虛空之中。
他便要從青峽前,走到下一個地方。
他並不關心那道虛劍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