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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皮聽著這話,想著這些年來在七師姐纖纖玉指下所受的折磨,下意識里抬起手來想要捂住自己胖乎乎的臉頰,卻忘了手上有傷,痛得眉頭快要擰了起來。
六師兄捧著一杯茶,憨厚說道:「打鐵房裡蒸汽足,那姑娘能熬那麼長時間,心性極為少見,我覺得不錯。」
四師兄點頭說道:「後山里終於能有一個真正懂符的人,很好。」
北宮未央和西門不惑對視一眼,放下手中的古琴洞簫,笑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既然大家都說書痴好,我們自然也說書痴好。」
自寧缺從荒原回到長安城之後,他與書痴莫山山之間的那些傳聞便流傳開來,書院後山裡的人們也知道些許,想著本來便是兩情相悅之人,又有大師兄提議,如今見過書痴的人都說好,那麼自然便是好的。
書院後山小師弟的婚事,似乎便要這樣確定下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屋內響起一個聲音。
「不好。」
七師姐微微皺眉。
眾人吃驚地看著二師兄,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出言表示反對,要知道二師兄此生最為尊敬大師兄,這些年來只要大師兄說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執行。
七師姐看著他嘲諷說道:「男女之情這種事情,你懂什麼?」
二師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只是微低著頭,看著身前自己那頂古冠的影子。
大師兄看著他平靜問道:「書痴哪裡不好?」
「我不是說書痴不好。」
二師兄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只是小師弟如果一定要娶妻,那麼有更好的對象。」
大師兄靜靜看著他,問道:「那又會是誰呢?」
二師兄緩緩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睛,緩慢而堅定說道:「桑桑。」
書院後山有好幾位師兄都不知道桑桑是誰,還是問了陳皮皮才知道,原來二師兄眼中比書痴更好的選擇對象,居然是寧缺的小侍女。
四師兄說道:「書院向來不是一個以身份取人的無趣之地,但那個叫桑桑的小姑娘既然是小師弟的侍女,若要成婚便與唐律不合,總歸是個麻煩。」
二師兄面無表情說道:「沒有麻煩,只需要讓她出籍。」
四師兄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
大師兄靜靜看著他的眼睛,忽然微笑說道:「我堅持我的看法。」
二師兄回望著他,神情平靜而堅定:「我也堅持我的看法。」
大師兄說道:「大部分師弟師妹都支持我的看法。」
二師兄面無表情說道:「師兄你讓大家不在意你與莫山山的關係,但這關係已經存在,所以師弟師妹們的看法在我看來都沒有任何意義。」
大師兄平靜說道:「好吧,師弟師妹的看法確實不應該牽扯進來,但我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師兄你為什麼會有這種看法。」二師兄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我很想知道,為什麼在荒原上你要認書痴為義妹,是不是那時候你就在準備做這件事情?」
大師兄笑了笑,說道:「我只是覺得山山這姑娘確實很好,是小師弟的良配。」
二師兄沒有笑,說道:「那為何桑桑就不能是小師弟的良配?」
大師兄靜靜看著他,若有所思問道:「你覺得桑桑好在何處?」
二師兄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瀑布上方的那些繁星,說道:「當日顏瑟與衛光明同歸於盡,我與皮皮隨後登山,便在崖頂看見一個小姑娘跪在地上捧灰,那個小姑娘便是桑桑,我覺得她很好,而且我知道她是要和小師弟在一起的人。」
屋內無比安靜,只能聽到柔軟的毛筆尖輕輕刷過紙張的聲音。就在這片安靜中,忽然響起陳皮皮有些緊張不安的聲音:「我也覺得桑桑挺好。」
大師兄神情有些複雜地笑了笑,看著他說道:「你又覺得她哪裡好?」
陳皮皮思忖片刻後認真說道:「我說不出來,但我覺得她哪裡都好。」
大師兄微微一怔,然後搖了搖頭喃喃嘆道:「哪裡都好,哪裡都好。」
書院後山自然是以大師兄為首,他的性情溫和而乾淨,所有師弟師妹都願意親近他,並不害怕他,願意聽他的話,然而二師兄卻是後山裡的鎮山律條,所有師弟師妹都害怕他,哪裡敢反對他的意見。
以往後山裡的眾人面對二位師兄時倒也簡單,反正大家都聽二師兄的,然後二師兄必然是要聽大師兄的,卻從來沒有遇見過今天這種局面。
「我覺得二師兄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雖說我並不明白捧灰是怎麼回事。」
「那難道大師兄說的就沒有道理了?」
「話不是這麼說,二位師兄說的都有道理,我心境不夠清明,似這般重要的事情哪裡能比二位師兄想得更透徹,所以無論是大師兄還是二師兄的話,我都照著做便是,他們認為哪個姑娘更適合,那便最適合。」
一番刻意的插科打渾,並沒有讓屋內的氣氛變得鬆動起來,反而因為二位師兄的沉默而變得有些尷尬,於是場間再次回復死寂一般的沉默。
大師兄看著二師兄認真說道:「師弟,有很多事情你不清楚。」
二師兄看著他說道:「確實有很多事情我不清楚,我不清楚師兄對桑桑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因為她是光明大神官的傳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師兄根本不想讓她和小師弟在一起,然而師兄你想過沒有,這樣對那個小侍女並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