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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靜靜看著書院大師兄,目光在這個很沒有存在感的書生身上緩慢地移動,似乎想要看清楚對方做出這個決定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夏侯則是緩緩低頭,望向手中緊握著的那塊鐵匣。
便在此時,呼蘭海畔隱隱傳來如暴雨般的馬蹄聲。
大地微微顫抖,無數騎大唐帝國最強大的重甲玄騎從南方奔馳而至,蔓過冬日原野的騎兵像黑潮般看不到盡頭,聲勢極為驚人。
緊接著,從荒原東面呼嘯駛來數百騎黑甲金符的西陵神殿護教騎兵,在極短的時間內,便來到了呼蘭海畔,沉默肅殺卻流露著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味。
兩支騎兵來到呼蘭海畔,便各自約束布陣,沉默駐馬冰側,騎兵卻未下鞍,仍然坐在坐騎之上,保持著時刻發起衝鋒的態度。
一股令人壓抑的緊張氣氛,籠罩在呼蘭海畔,天棄山下。
在世人眼中,大唐帝國重甲玄騎以及西陵神殿護教騎兵,毫無疑問是世間最強大最可怕的兩支騎兵,然而因為歷史政治宗教等多方面的因素,這兩支騎兵從來沒有在戰場上正面交鋒過,至少在能夠被看見的歷史上是這樣。
今日這兩支騎兵突然遠離中原,深入寒冷的荒原湖泊,擔負著接應的任務,是諸方搶奪天書明字卷里的重要一環,難道說今日終於要大戰一場?
速度驚人衝擊力像移動小山一般恐怖的厚甲重騎,在戰場上向來是各種修行者的惡夢,因為那些精心鑄造的厚甲,可以讓戰馬和騎士完全無視飛劍之類的攻擊。
此時站在呼蘭海北畔山腳下的這些人都是世間至強者,當然不是那些會在戰場上輕易死去的普通修行者,縱使面對重甲玄騎也自保持著自己的冷靜從容和自信,只是縱是知命巔峰的大修行者,也不願意在荒原上與綿綿不絕的重甲騎兵連續衝撞,因為無論是西陵教典的歷史記載還是大唐帝國的開邊戰役紀錄中,都曾經有過騎兵主將發瘋用數百名珍貴的重甲騎兵活生生堆死知命境強者的故事。
天書明字卷的爭奪,隨著烏雲黑潮般的騎兵雲集,終於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到了世間的明處,再也無法遮掩下去。
看著呼蘭海畔的大唐重甲玄騎,書院大師兄臉上始終保持著的溫和笑容終於斂去不見,他看著夏侯輕聲細語問道:「大將軍是想要造反?」
葉蘇低著頭,輕聲說道:「夏長老是想叛出道門,重投魔宗懷抱?」
這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平靜輕柔,然而代表著大唐帝國以及昊天道門這兩個世間最強大的勢力,縱使夏侯武力再如何強橫,他所統率的大唐東北邊軍再如何忠心耿耿為之效命,如果同時被兩方所棄,也只有死路一條。
夏侯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確實老了……天書對你們都沒有用,所以你們可以不在乎,但對我有用,至少我希望它能對我有用,所以我很在乎。」
然後他望向葉蘇,面無表情說道:「我是西陵客卿,但也是帝國大將軍,我是俗世之人,所以必然要藉助俗世之力,今日場間,無論你還是唐都沒有把握把我留下來,大先生想必不會出手,所以這卷天書必然要被我帶走。」
大師兄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事情,嘆道:「為何我不會出手?」
夏侯漠然說道:「因為我將把天書明字卷獻予大唐皇帝陛下,今日當著諸人之面,請大先生作證,而依照夫子定下的規矩,此乃朝政,書院任何人不得干涉。」
身為帝國大將,無詔而遠離駐地,眼下更是擅令千餘騎重甲玄騎深入荒原,無論怎麼看都已經跡近謀反叛逆,然而只要事後夏侯真的把天書明字卷獻予大唐天子,那麼所有的這些行為都可以找到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如果大唐朝廷接受這卷天書,那麼此事便變成朝政之事,依據夫子的嚴命,無論書院中人有多不甘,都必須保持沉默,甚至還應該暗中予以協助。
今日呼蘭海畔,如果大師兄不再出手,葉蘇與唐身為道魔兩宗的天下行走,更不可能並肩出手,那麼在千騎護衛下的夏侯,毫無疑問擁有最好的機會。
大師兄嘆息一聲,說道:「做了這麼多事情,你就是想看一眼那捲天書?」
夏侯淡淡說道:「總要看一眼才能死心。」
大師兄沉默,不再多說什麼。
於是場間一片沉默,呼蘭海畔的風像刀子般刮過地面和人們臉頰,有些壓抑有些寒冷,就像風不知該往何處落一般,也沒人知道這場爭奪天書的戰爭該如何收場。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大將軍如果想看天書,那為什麼要搶我那個匣子呢?」
寧缺睜著眼睛,好奇疑惑地望著夏侯,他的目光很明亮清澈,神情很天真無辜,事實上卻隱藏著極大的惡意,他很想看到對方失望到吐血的模樣。
除了莫山山和葉紅魚明白他的意思,其餘人都覺得他的這個問題有些無謂,鐵匣里自然便是天書明字卷,不然夏侯又怎麼可能願意為了那個匣子強行頂住西陵神殿和書院兩座大山?
葉蘇冷冷看了寧缺一眼,心想雖說明字卷失落已久,自己也沒有親眼見過,但夏侯到手已久,必然通過某種方式肯定匣中之物究竟為何。
大師兄沒有進魔宗山門,但不知為何似乎他很相信寧缺的話,溫和乾淨的眼眸里浮起幾抹笑意,看著夏侯問道:「是啊,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