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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血祭大陣,確實很神妙。
國師在哪裡,陣便在哪裡。
哪怕隔著數十里的距離,陣與陣依然聯繫在一起。
所以他的行蹤難以捉摸,彼此相映。
然而現在,余簾在西方接著他的刀,寧缺在東方砍了他一刀,書院的這對師姐弟用最簡單的方法,便破了他的局。
都在破陣,國師應該守哪邊?兩邊都守?就算他有整個金帳王庭的殺魂,又如何能夠戰勝余簾和寧缺這樣強大的兩個人的夾攻?
隨著木頭念珠碎裂的速度越來越快,國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他感覺到寧缺鐵刀里的力量竟是無窮無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西方那道乾涸的小溪畔,年輕僧人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因為他感覺到刀鋒傳來的力量竟是無窮無盡,他不知道余簾還能撐多久。
年輕僧人憤怒而痛苦地厲嘯一聲,手裡的彎刀劇烈地顫抖起來。
幾乎同時,東方數十里外,馬車上的蒼老國師也不甘地厲嘯起來掛著的木頭念珠驟然間全部碎裂,一道恐怖的氣息,籠罩了整個車陣!
車陣四周的十餘名大祭司忽然間變成了十餘團血花……沒有任何徵兆,十餘名境界高深的大祭司,就這樣死了!而且死的如此悽慘!
鮮血就像是噴泉一般,從四周向著車陣里灑落,寧缺不知道那些血里隱藏著什麼,只是隱隱有些不安。
嘩嘩嘩嘩,天空里落下一場血腥的暴雨,十三名草原大祭司的全部血液,都被這座血祭大陣抽空,最後灑落在半空中的鐵箱上沁進那些森白的頭蓋骨里,有的則是落在地面上,打濕了那些野草,草上仿佛出現了血色的露水。
寧缺悶哼一聲體內那顆晶瑩的水滴驟然間迸散,無數浩然氣灌注進四肢,再轉成昊天神輝,通過無數毛孔散播出來。
只是瞬間,他的身體便開始熊熊燃燒,變成了一個火人。
那些自天落下的血雨,落進火焰後發出嗤嗤的聲音,隱隱還有令人耳酸的尖叫聲、痛哭聲,甚至還有股淡淡的焦糊味道。
那些大祭司的血,沒有一滴落在寧缺的身上。
但他卻無法放鬆,因為刀鋒之前的國師……忽然間變得強大了很多,他臉上的那些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平,瞬間年輕了數十歲!
難道這就是血祭大陣最強的手段?
寧缺根本不知道,在西方數十里外的小溪畔那名年輕的僧人,忽然間消失不見那道彎刀,深深地插進了乾裂的地表。
國師用十餘名大祭司的生命,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這座血祭大陣重新統一起來,換句話說,那名年輕的僧人,瞬間回到場間!
此時寧缺看到國師快速變得年輕起來,便是這個原因!
寧缺不明其原由,卻知道要暫避其鋒。
鐵刀在空中一轉,避開年輕國師襲來的那道強大意志,他毫不猶豫,拖刀便回,右手極不引人注意的在血雨里輕顫畫了道什麼。
國師選擇回到東方,而不是讓蒼老國師的神魂回到年輕僧人的體內,原因很簡單,在他看來,寧缺依然不如余簾可怕。
他下意識里想要避開余簾。
東西相隔數十里,他以陣法回歸,快如閃電,他相信在余簾趕過來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殺死寧缺,然後再專心致志與余簾周旋。
年輕的國師,飄然離開馬車,借著天地元氣的流淌,掠向寧缺的身前。
那般輕妙,那般自由,不愧是草原上的強者,與天地之間的親近熟悉,遠遠超過中原修行者,更是寧缺所不及。
寧缺橫刀而回,倒掠而行,速度自然沒有國師快。
他卻凜然不懼,沉默盯著對方的眼睛,手腕再轉。
嗤的一聲輕響。
年輕國師面色再白,手指間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那是寧缺先前手指輕顫,借著神輝遮掩,寫出的一道二字符。
如果國師不是有整座血祭大陣為憑,只怕此時整隻手臂都已經斷掉。
國師面無表情,再次向前掠去。
數十里,此間離小溪只有數十里,余簾下一刻便會趕到,他必須快些。
然而,很遺憾的是,他依然低估了余簾的速度。
滿是陰雲的天空里,忽然響起一道悽厲的鳴嘯,一道清楚的細條,割破整片雲層,由西至東畫來,終點正是這片滿是火焰的戰場。
轟的一聲巨響!
余簾從天空里跳了下來。
這一次,她沒有從水面走過來,而是真的從灰暗的天空里跳了下來。
此時的國師,無法像先前對付寧缺時那般避開,只能硬接。
仿佛一根鐵錘,重重地砸在一口巨鐘上。
整片草原,仿佛都聽到了這聲巨響。
殘破的車廂里,懸在空中的鐵箱間,到處都是勁氣在射飛,到處都是血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血霧漸斂,鐘聲漸靜。
國師的眼角出現了數道極深的皺紋,他的腳下是龜裂的大地他的身後是盛著白骨的鐵箱,他的身前是寧缺渾身的神輝,以及負著手的余簾。
沉默靜寂,或者是在調息休整。
「我敗了。」
國師看著這對書院師姐弟,有些艱難地笑了笑,說道:「其實從你看穿我行藏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敗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同時戰勝你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