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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符紙雖弱,但如果它能調動的氣卻足夠多呢?這就如同街角的小姑娘手裡拈著根隨時可能被寒風吹熄的火柴,可如果火柴上方忽然出現一桶火藥呢?
嗯,這個設想未免過於殘忍了些,但好像有些道理,寧缺看著仿佛正在燃燒的湖面,臉上漸漸流露出一絲喜悅的神情。
對於傳統符師而言,他此時的設想完全離經叛道,而且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眾所周知,天地元氣以一種相對均衡的狀態分布在田野山川湖泊里,就算有的名山大川稍微多些,卻也遠遠達不到那種程度,因為昊天是公平的。
然而寧缺不是傳統符師。
他是一個入魔的符師。
從魔宗山門斑駁的牆壁直至長安城的這些日子裡,他的身體一直在緩慢地吸收著大自然里的天地元氣,然後安靜存貯在身體深處,變成屬於自己的浩然氣。
浩然氣也是氣,而且比自然界裡的天地元氣凝練精純無數倍!
微黃色的符紙在眼前微微顫抖,不知道是被湖面上的風吹拂所致,還是因為寧缺的手在顫抖,還是因為它感受到了正在灌注它薄薄身軀內的那道恐怖氣息。
一道浩然氣度入符紙,寧缺指頭輕彈,把符紙彈向湖面冰層,就在符紙飄離指尖前的那一瞬間,識海里的念力同時迸發,瞬間落在符紙之上。
看似簡單的動作,實際上卻要求身體的動作和念力的動作保持絕對的一致,不能有絲毫差錯,普通人絕對做不到這一點,但寧缺有符箭的經驗,卻是熟稔至極。
隨著微黃符紙被引發,一道極微渺的燥意從紙間滲出,按照湖畔天地元氣的濃度,這點微渺燥意,本來頂多能形成一團很小的火焰,然後落在湖面上,便像先前那張符紙般瞬間熄滅,然而這一次那道微渺燥意瞬間變成一團幽藍色的火!
那是附著在符紙上,尚未來得及飄散回天地間的浩然氣在燃燒!
看著空中飄浮的幽藍火焰,寧缺不知道這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這一次明顯與以往施符時的感覺不同,然而為什麼火苗的體積卻沒有明顯的變化?他正這般想著,那抹幽藍火焰已經落到了湖面上。
極輕微的一聲嗤後,幽藍火焰瞬間消失無蹤,落在冰層上的位置出現了一個桶般大的洞口,只是從湖岸望去,不知道那個洞究竟有多深。
嘩的一聲,一隻肥魚從那個洞口裡跳了出來,在冰面上啪啪彈動著尾巴。
原來那抹看似不起眼的幽藍火焰,竟在瞬間之內燒穿了湖面厚厚的冰層!
湖中遠處的冰層上響起漁夫們響亮的號子,破冰網魚的勞作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隨著駿馬的努力奮蹄,絞盤轉動得越來越快,冰下的魚網被拖動得越來越快,漸漸露出大洞,裡面無數條魚兒在網中拼命地掙扎。
湖上湖岸響起無數人的喝彩聲和加油聲。
寧缺看著身前不遠處在冰面上彈動的肥魚,開心地笑了笑,起身拍掉身上沾染的雪屑草枝,便在這震天的喝彩聲中離去。
暮色下的冬日長安城分外美麗安寧。
就如寧缺此時的心情。他走進那間茶鋪,看著臨窗畔正在低聲交談的二人,忽然微笑說道:「符真的能改變世界。」
莫山山靜靜看著他,總覺得此時的他與先前街上的他有了些什麼改變。
然後寧缺轉身望向僧人觀海,平靜說道:「不管參詳還是請教,請。」
僧人觀海站起身來,微微皺眉看著他,也如同莫山山此時的感受那般,覺得他與先前有了些細微的差別,然而不過半日時間,又能發生什麼事情?
抬頭便見冬樹枯枝如臂,枝後便是宮牆森森,寧缺收回目光,帶著莫山山和觀海走進了皇城腳下的南門道觀。
在道殿前看著夾著黃紙傘的道人,他輕聲說道:「明池師兄,想借地一用。」
何明池看著那名膚色微黑的僧人,微笑說道:「觀海大師倒來得最早。」
觀海合什一禮。
何明池看著寧缺和聲說道:「師傅不在觀內,不過既然是這件事情,我便做主。」
寧缺說道:「多謝明池師兄。」
何明池搖頭說道:「十三先生入世第一戰,便是在南門觀進行,這將來是要寫在史書上的事情,誰會愚蠢到把你們拒之門外?」
道殿的大門緩緩關閉。
何明池看了莫山山一眼,說道:「不知山主對勝負持何種看法?」
莫山山看著緊閉的殿門,說道:「我本以為寧缺必敗,但過了半日卻拿不準了。」
何明池看著殿門微笑說道:「如果必敗,他又怎會挑選南門觀做戰場?」
平日裡幽靜的南門觀正殿前,已經變得十分熱鬧,雖然沒有人說話,但僅僅是呼吸聲和竊竊私語聲匯在一起便已非常嘈雜。
昊天道南門觀所有人都現身於殿前,想要最快知道這場戰鬥的結局。
正如何明池所言,如果寧缺沒有必勝的信心,他又怎麼會選擇這裡做戰場,要知道稍後無論是他勝還是觀海勝,結果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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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爛柯寺弟子本來名字確實取的林海,但我想著他馬上在書里就要被寧缺打一頓,我怕林海過來打我,所以就改成觀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霧隱
選擇南門觀正殿作為戰場,是寧缺刻意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