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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殺了你。」
他看著寧缺說道,神情漠然,眼神癲狂。
他用左手自壺中再次抽出一把劍。
寧缺此時念力枯竭,已無再戰之力,但他必須要戰。
他望向刺在桑桑小腹上的那把劍。
劍柄上殘著酒徒的血肉。
一道酒水自天上來,將那劍洗的乾乾淨淨,明亮如新。
「想用明宗那個噁心的法子?」
酒徒看著他,毫無一絲情緒說道:「妄想!」
嗤的一聲輕響。
鋒利的壺中劍,刺進了寧缺的左胸,未能完全刺入,但重傷了肺葉。
寧缺痛苦咳著,噴出血沫。
他卻很快活。
因為他感覺到了腳底下傳來的強烈至極的天地氣息變化,甚至感受到了清晰的溫度,這證明符陣已經正式啟動。
一道至為磅礴的清光,從石質地面上的那些繁複符線里生出,將寧缺桑桑還有大黑馬以及青獅狗,都裹在了其中。
酒徒神情驟變,左手執劍,於空中畫出一道甚至快要違背物理規律的痕跡,繞過寧缺的身體,刺向桑桑的眉心!
此時寧缺已經無力再戰,桑桑更是要靠著他的左肩,才能勉強站立,誰來阻止酒徒這道明顯凝聚畢生修為的一劍?
沒有人能阻止。
但可以被打斷。
一聲壓抑了很長時間、卻依然雄渾肅穆的獅哮,響徹整座賀蘭城!
青獅化作一道清光,狠狠地撞在壺中劍的側面!
兩道黑影,從清光里閃電般踢出,重重地踢中酒徒的胸腹!
酒徒一劍刺空,又遭重擊,悶哼一聲,連退三步!
此時清光更盛,光幕中那些身影正在急速虛化!
酒徒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很清楚,如果讓昊天活著離開,意味著什麼,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錯過這個機會。
一聲厲嘯,衝破密室的殘牆,直上天穹。
酒徒明明還站在原地,但身影卻驟然高大起來,瞬間百倍,直至千倍萬倍!
轟隆巨響連綿不斷響起!
密室被震垮,箭樓被震塌,整座賀蘭城都在坍塌!
無數煙塵被激震而起,漸要掩蓋峽谷上方的天空。
剛剛撤出賀蘭城的唐軍,回首望向自己曾經戰鬥生活過的地方看著這幕有如神跡天罰般的畫面,震撼的久久無法言語。
整整過了半日時間,煙塵才漸漸斂沒。
雄奇無比的賀蘭城現在只剩下了半截殘城,看著異常淒涼。
那座隱藏在密室里的傳送陣,隨著這座雄城的毀滅而毀滅。
除了滿地廢墟石礫梁木,看不到任何活人的蹤影。
桑桑看著四周那些壁畫,覺得有些眼熟,過了會兒才想起來,那些壁畫上面的神將金龍,都是她曾經的意志在人間顯露的神跡。
這裡是一座道殿。
大黑馬和青獅狗在她的身邊,寧缺卻不在。
她看著眼前那個氣泡,看著上面明暗不同的那些光點確認了自己的位置,是在宋國都城的某座道殿裡,做為道門源頭的宋國,果然有道門暗中布置的傳送陣。
她微微曲指便算清楚了所有緣由,沒能直接從賀蘭城回到長安,是因為傳送陣最後啟動的那瞬間,受到了酒徒無量一擊的影響,當時天地元氣的變動太過劇烈,以至於傳送陣把她送到了宋國。
寧缺沒能一道到這裡,也是相同的原因她先前確認了寧缺的方位,知道他沒有什麼事情,不再擔心,心情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忽然間,她的眉緊蹙起來。
她看著腹上插著的那把劍,確認那種一陣一陣如潮湧來的痛楚與此無關,而是來自腹內更深的地方,想必是來自那個該死的胎兒。
她很疲憊,緩緩坐到地面上蒼白的臉頰上,神情依然漠然過往如星空般的眼睛裡,卻多了很多惘然與不安。
青獅狗在旁不安地來回看著,不知道主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黑馬瞪圓了眼睛,顯得極度緊張,它在人類社會裡生活的時間更長,看出女主人明顯是要生了,低嘶一聲,向道殿外狂奔而去。
這時,道殿外忽然響起嘈雜的人聲和密集的腳步聲。
桑桑靠著柱子,疲憊地坐著,鬢間儘是汗珠,那把刺傷小腹的劍,還在不停地帶來血水與痛苦,與小腹深處的陣痛合在一處,很是難受。
「誰?」
十餘名神官執事走進了殿內,他們發現莊嚴神聖的主殿裡,忽然多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看那女子隆起的腹部,竟是個孕婦,不由好生震驚。
想到最近都城裡勢頭漸盛的新教,想起那些傳說里產婦胎血是最污穢的說法,這些神官和執事們以為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新教想要褻瀆道門供奉的昊天!
「妖孽!」
一名最虔誠的老年神官,憤怒地衝到桑桑身前,指著她的臉罵道:「我要把你燒死!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
桑桑閉著眼睛在休息,聽著聲音,艱難地睜開眼睛,望向那些圍著自己、神色可怖的人類,微怔片刻後,才知道這些人罵的是自己。
她沉默,不語。
道殿她很熟,在神國時曾經看過很多座道殿,甚至神國里那座冷清的神殿,她也是照著人間道殿的樣式修建的,只不過更華美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