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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火堆旁,酌之華看著身旁的莫山山,眉尖微蹙,壓低聲音說道:「不管先前他對山主你怎樣解釋,這件事情背後有多少唐國朝廷和書院的影子,但想來肯定不是小事,大河國弱,卷進這種大事裡只怕不好脫身。」
天貓女搖了搖頭,說道:「這怕什麼呢?跟著書院一起進荒原肯定是有好處的,就算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但我們也等於有了一張護身符啊。」
酌之華無奈一笑,揉了揉少女的頭,心想雖說兩國世代交好,但若真如她想像那般是唐國與神殿間的紛爭,護身符只怕會變成索命符。
一直安靜傾聽的莫山山,這時候開口說道:「讓他跟著我的馬車。」
聽著這句話,天貓女輕輕拍掌,笑了起來,看著酌之華安慰道:「有師姐盯著,那還怕什麼?就算鍾師兄是書院二層樓的高手,也不會亂來吧?」
莫山山輕聲說道:「他不是二層樓的學生……說起來還真有些遺憾。」
天貓女驚訝問道:「師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莫山山的目光看著火堆上跳動的火苗,又像是看著更遠的地方,說道:「如果他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怎麼會沒有聽過我的名字?」
那名陣師曾經質疑過寧缺身為二層樓的學生,怎麼會不知道七卷天書的秘密,如今莫山山也因為他的孤陋寡聞而把他開除出書院二層樓,寧缺如果知道這一點,想來會再次鬱悶於在書院後山只知修行,卻忘了問這些事情。
第二日寧缺騎著大黑馬來到碧藍湖畔,沉重的行囊擱在馬背兩方,壓得大黑馬不停擺動頭顱,噴吐熱氣,顯得極不滿意,但看上去倒沒有什麼力有不逮的跡像。
換了一件尋常墨池苑弟子服,戴上一張笠帽遮住大半張臉,寧缺還不怎麼滿意,從行囊里翻出桑桑親手縫的口罩,仔細戴上。
莫山山從黃色布圍後走了出來,今天她沒有穿那件素淨的白衣,腰間也沒有那方寬大的碧藍系帶,如別的大河國少女那般穿著素色的寬裙,垂著幔紗的笠帽戴在頭頂,把她好看的眉眼全部隱在幔紗之後,看不真切。
兩個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換一張臉,讓自己變得最不引人注意,只是都見過彼此的真面目,所以驟然發現對方與自己的想法一般,不免覺得有些怪異。
二人互視一眼,並未說話,就此擦肩走過。
在那一瞬間,寧缺注意到這少女隱在幔紗後的目光,並未完全落在自己身上,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心想你隔著紗居然還要表示一下對自己的不屑?
他在心中切了一聲,心想偽裝孤獨冒充冷漠這種事情,就連隆慶皇子也不是我對手,你這個好好的年輕姑娘,休想用這種目光打擊到我。
墨池苑弟子整隊完畢,向東面行進,來到聯軍營地側方,從後勤處領取了中原援助左帳王庭的糧草。中原聯軍和月輪國的那些人們,很清楚真正的困難與危險,都會在進入荒原之後出現,所以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波折,任何刁難。
兩百名燕騎,逾百駕車民夫,十幾名大河國墨池苑弟子,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離開了邊塞,在冬風與虛假的晨日陪伴下,走進寒冷而廣闊的荒原。
護送糧隊的燕騎沉默地持韁而行,駕著糧車的民夫臉上寫滿了不安或者是麻木,墨池苑弟子們馳騎散於四周警戒。除了糧車之外,還有兩輛屬於墨池苑的馬車,莫山山便在其中一輛車上,而寧缺則騎著大黑馬緊緊跟著這輛車。
行出十餘里地,身後的軍營早已消失不見,他摘下頭頂的笠帽,看著枯黃草間積著的雪團,聽著不知何處傳來的嘯厲鷹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裡生出一道喜悅的光澤。這樣熟悉的風景好久沒有看到了,就連寒冷的空氣進入肺葉之後產生的微痛感,都讓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此後數日乏善可陳,在荒原上緩慢前行的隊伍,也能拖出很大一片干塵,頗有氣勢,沒有遇到不長眼的馬賊流兵,也沒有遇到什麼希奇古怪的事情。
神殿既然把這樣艱難的任務交給墨池苑,本就存著為難之意,那麼在明面上做得還算到位,這支送糧隊的最高命令權也一併交給了墨池苑,兩百燕騎和糧車都要聽從這些少女的命令。
當寧缺提韁來到馬車旁,隔著窗子與莫山山說了兩句話後,原本安排的燕軍嚮導便正式下崗,隊伍行進的路線,宿營地的選擇,時間安排,全部由他決定。
在他的指揮下,隊伍嚴格地依著腰子海外圍山丘行走,雖然不見得每天都能找到水源,但至少可以保證有充足的木柴供應。隊伍每天拔營的時辰極早,而剛剛過午,寧缺便要求尋找宿營地,開始準備休息。
燕騎首領曾經提過異議,認為這樣每天行進的距離太短,按照現在的速度,等糧隊走到王庭時,只怕時間都來不及了,讓那些部落牧民餓死事小,若影響了神殿與王庭談判的大事,才是真正麻煩的問題。
大河國少女們根本沒有理會這位首領的反對意見,在她們看來,既然山主決定讓那位書院師兄負責,那聽這位師兄的便是,哪有這麼多說法,只要能平平安安進原去,開開心心退回來,她們才懶得管神殿會不會生氣。
荒原雖已入冬,但這時候還不是過於酷寒,一路的衰草稗枝殘雪雖然看著枯燥,但對這些南方來的少女們來說,依然算是次新鮮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