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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黑色烏鴉難道是殺不死的?
白塔寺里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後寺湖岸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甚至有人被擠得落入湖中,窄橋周遭更是出現了無數箭手勁弩,逾百名佛宗弟子還有十餘名神衛警惕地看著湖心島上的庵堂。
從庵堂窗口向岸上望去,一眼便能看見黑壓壓的數百人,寧缺知道人群遠不止這些數量,後面還有數千人甚至數萬人,那些人都恨不得衝進庵堂,把自己和桑桑身上的血肉一口一口咬下來,然後再用火刑燒死,不由眉頭微皺。
「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愚蠢到躲進這個死地。」曲妮瑪娣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流露出刻薄嘲諷的神情,聲音沙啞難聽說道:「難道你以為,拿我們兩個人做人質,便可以讓人們放冥王的女兒離開?你實在是太天真了。」
寧缺沒有回頭,說道:「你說話的聲音很難聽,就像天上那些烏鴉。如果你想看我和桑桑待會怎麼被人撕成碎片,我建議你這時候先閉嘴。」
曲妮瑪娣笑了起來,顯得十分開心,她確實很想看寧缺和桑桑怎樣去死,所以她選擇暫時閉上了嘴。
與白塔寺相距不遠的皇宮裡。
月輪國主看著身前擔架上那個渾身是血的人,揮舞著手臂厲聲說道:「統領大人,你明不明白你的決定意味著什麼?庵堂里是我最親密的兩個親人,如果你要求強攻,玉石俱焚之下,她們極有可能死去!」
西陵神殿神衛統領羅克敵,虛弱地躺在擔架上,咽喉處裹著厚厚的紗布,根本說不出話來,但他的眼神依然是那般地凜然而強橫。
七枚大師站在擔架旁,對著國主單手合什一禮,說道:「陛下,請你明白當前的情況。佛道兩宗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價,為的究竟是什麼。既然此時寧缺帶著冥王之女進入死地,我們便應該把握這個機會。」
羅克敵依然說不出話來,只能用鼻子冷哼一聲。
七枚緩聲再道:「為了拯救世間蒼生,我想沒有人不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朝陽城裡的百姓都如此勇敢,曲姑姑和晨迦公主又豈會怯懦貪生?」
月輪國主的臉色變得極為陰沉,雙拳緊握,而目光卻開始閃爍不定,顯得極為掙扎猶豫——月輪國乃是佛國,深受佛宗影響甚至可以說被直接控制,而西陵神殿毫無疑問是世間最可怕的存在,此時佛道兩宗都表明了態度,就算他再如何強硬,也根本沒有力量來阻止這件可怕事情的發生。
月輪國主深吸一口氣,緩聲說道:「既然如此……」
「為什麼不再等一等?」
安靜的皇宮裡,忽然有人說了一句話。
忽然開口,阻止月輪國主馬上做出決斷的,是誰也想不到的一個人。不是月輪國的宰相,也不是心疼女兒的皇后,而是位蒼老的紅衣神官,此人正是先前走出皇宮的三名紅衣神官之一,卻不知何時又返回了皇宮。
紅衣神官神情平靜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寧缺和……冥王之女既然已經進入死地,那何必急於一時?」
躺在擔架上的羅克敵聽著這話,勃然大怒,用手指著那名紅衣神官,憤怒得渾身顫抖,然而卻是說不出話來。
另外兩名西陵紅衣神官走上前來,完全無視羅克敵震驚懷疑的目光,看著眾人面無表情說道:「我們也是相同的意見,上天有好生之德。」
七枚神情驟變,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來自西陵神殿的神官,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門何時變得如此溫和慈悲?
這些西陵神殿的紅衣神官,前些天才趕到朝陽城,手裡拿著掌教大人和天諭神座的誥示,所以沒有任何人懷疑,據說這三名紅衣神官皆通神術,西陵神殿擔憂朝陽城百姓死傷慘重,所以特別派他們過來。
羅克敵忽然眼瞳微縮,想到某種可能,幾乎同時,七枚也想到了,微微皺眉,看著這三名紅衣神官,問道:「你們來自哪座神殿?」
為首那名蒼老的紅衣神官平靜說道:「光明神殿。」
第十四章 談情分,說是非
安靜的皇宮內,七枚大師靜靜看著那三名蒼老的紅衣神官,看了很長時間,忽然開口說道:「冥王的女兒不是光明的女兒。」
為首那名蒼老的紅衣神官緩聲說道:「不知大師此言何意,我們只是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冥王的女兒,昊天也會願意給她時間反省悔悟。」
七枚大師是懸空寺尊者堂首座,出自不可知之地,一旦踏足人間,便是佛宗最尊貴的人物,可以與西陵神殿的三位大神官相提並論。然而這終究是昊天的世界,道門的地位要遠遠高於佛宗,而這三名紅衣神官修行西陵神術,乃是神殿的重要人物,即便是他,也很難強行壓制。
「你們的話能代表西陵神殿的態度?」七枚大師問道。
那名蒼老的紅衣神官淡然說道:「為什麼不能?」
裁決神座葉紅魚不在朝陽城,裁決司的人還在趕來朝陽城的途中,幾名地位尊貴的道門客卿更是遠在蔥嶺之間設防,此時的月輪國皇宮裡,道門便是這三名紅衣神官地位最高,他們說的話自然可以代表神殿。
唯一地位比紅衣神官高的羅克敵,此時重傷躺在擔架上,眼眸里的疑惑之色,早已被寒冷所替代,只是他無法說話,也無法阻止那三名紅衣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