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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二十丈外,南海少女停下腳步,靜靜看著那三名神殿騎兵統領帶著不可阻擋的神殿騎兵向前突進。
她看著葉蘇,眼神很複雜,有些佩服,有些畏懼,有些厭憎有些輕蔑,她知道這位道門歷史上最傑出的叛徒之一,馬上就要死了。
她望向陳皮皮,眼神非常複雜,卻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一名騎兵統領縱馬來到台前,勢若奔雷刀鋒破空而落,刀身上的符線驟然明亮,挾起無盡天地元氣斬落。
如果還是當年,那兩名男人都可以很輕鬆地接下這一刀,甚至大概會無視這一刀,葉蘇和陳皮皮是二十年裡道門最響亮的名字,無論葉紅魚還是隆慶,都沒有資格與他們相提並論。
這兩個男人是道門真正的天才,而現在他們已經叛出道門,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昊天奪走了他們所有的修為。
那名騎兵統領就是這樣想的,他擁有洞玄上境的修為,得刀上符意相助,這一刀已經有了知命境的威力,殺兩個廢人如何殺不得?
便在這時,一根鐵棒從天外飛來,就像是一座小山。
騎兵統領的刀便撞在了這座小山上,戰馬根本無法停下,於是接著他的身體也撞到了這座小山上。
那座山是鐵鑄的,撞不動,任何試圖去撞的人,都會變成粉末,騎兵統領的刀變成了粉末,他的人變成了粉末,他座下的戰馬也變成了粉末,帶著金屬光澤的粉末和血紅色的肉粉,在廣場上轟的一聲散開,混在一起開始散發一股詭異的光澤。
嘈雜而混亂的戰場,在這一刻忽然安靜了下來,那些正向著平台衝鋒的神殿騎兵,拼命地拉動韁繩,那些正在廝殺的執事,愕然停下手上的動作,望向聲音起處。
煙塵漸斂雪復落,不管是什麼粉,落在地上與積雪一混,便看不到最初,視線變得清明,一道嬌小的身影出現。
獸皮在寒風裡微微顫抖,就像她頰畔那幾縷細細的髮絲,她從地上抽出鐵棍,望向前方的南海少女。
「唐小棠!」
小漁看著那道身影說道,唇齒間仿佛有火焰在幽冥里燃燒,然後她望向陳皮皮,眼神很深,滿是悲傷與憤怒。
唐小棠看著她,很認真地說道:「如果你再敢這麼看著他,那麼我一定會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小漁聲音極為寒冷:「憑什麼?」
唐小棠說道:「幾年前在桃山就說過,他是我的男人。」
她說的很理所當然,就像陳皮皮先前那般理所當然。
當然,這依然還是書院的理所當然。
他雖然出身道門,擁有最尊貴和天才的血統,她雖然出身魔宗,擁有最邪惡和霸道的血統,但終究他和她都是書院的人。
廣場上一片死寂,只有傷者的呻吟和死者同伴的哭泣聲。
看著站在一起的陳皮皮和唐小棠,南海少女漸漸平靜下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自嘲神情。
「一起赴死的道理在哪裡?觀主還在桃山上等你。」
她問陳皮皮。
陳皮皮很認真地解釋道:「寧缺曾經說過,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是金風,她是玉露。」
小漁微微一怔,有些淒傷說道:「果然好詩。」
陳皮皮看著她微笑說道:「其實……寧缺接下來的說法,更符合我的追求,他說要的就是長長久久,要天長地久。」
「所以?」
「所以今天不能是我們的最後一天。」
「你應該清楚,這是誰的意志。」
「我父親?我不認為他的意志就一定會得到執行。」
「這是昊天的世界,觀主執行的是昊天的意志,沒有人能改變。」
「我是他兒子,師兄是他的弟子,我們或者真的沒有能力改變他……但我想,這個世界有人能阻止他。」
「誰?」
「寧缺。」
陳皮皮很認真地說道:「那個傢伙,就連昊天都不是他的對手,你說我父親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寧缺遠在長安,他不敢出城,便改變不了今天這裡發生的事情。」
小漁靜靜看著他,然後舉起自己的右手,神袍的廣袖緩緩垂落,露出她光滑白皙的手臂,有些好看。
唐小棠看著陳皮皮說道:「不准看。」
陳皮皮瞪圓雙眼說道:「我只是有些震驚,她家的人不是一直都挺黑嗎?怎麼現在變這麼白了?」
不應該說笑話的場合說笑話,那是因為緊張。
小漁舉起右臂,西陵神殿騎兵再次準備發起攻勢。
陳皮皮說相信寧缺能夠改變這一切,其實並不是真的相信,只是習慣性的吹牛,兼替自己朋友抬面子。
他望向葉蘇,確認了一個事實。
「師兄,看來你真的得道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能夠預知未來。」
「嗯?」
「你剛才說……這是最後一天。」
葉蘇微笑說道:「這是我的最後一天。」
陳皮皮說道:「那也必然是我的。」
只看場間局勢,唐小棠不會懼怕少女小漁,劍閣弟子們的劍光依然悽厲絕然,應該能夠保護他們撤離。
但兄弟二人知道,真的是最後了。
因為今次是觀主的意志。
那個男人是他最尊敬的老師,是他的父親,他們很清楚,那個男人是怎樣的強大,怎樣的可怕,哪怕對方像他們兄弟二人一樣,如今也是雪山氣海俱毀的廢人,但動念間,亦能顛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