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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木立人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手裡緊握著的刀與身後的十二柄細刀,也早已變成冰的模樣,純白的熾烈光線在他的身軀與刀內不停折射,變得越來越濃郁,漸漸逼近最終的極限,有幾絲溢泄而出,瞬間照亮夜色下的皇城廢墟。
與此同時,夜色里飄來的那縷酒香,如這些聖潔的光線一樣,變得越來越濃郁,沒有風能夠吹散,直至稠不可化。
望向橫木的人,被神輝刺的痛苦地捂住雙眼,聞到酒香的人驟然迷醉,仿佛進入神國,如此,便與真實的世界暫時脫離。
大師兄在真實的世界裡,在聖潔的光線與醉人的酒味之間,神情恬淡溫和,誰也不知道接下來他會怎樣做。
在那縷酒香飄出夜色之前,他便已經提前知道,因為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裡,他一直追尋著那縷酒香,不然先前柳亦青臨死前,他何必說抱歉?
西陵神殿在臨康城裡擺下這般大的陣勢,除了必殺柳亦青的緣故,更是想藉機狙殺書院強者,那他何必要來?
或者就是因為要對柳亦青說那聲抱歉,所以他來了?
直到此時,聞著酒香,看著白光,他忽然發現,西陵神殿確實可以留下自己,因為夜色里那個人也很快,而橫木立人確實超乎想像的強。
前,在小鎮上自己曾經養過魚,有天晚霞滿天,魚池裡的水也是這般光輝萬丈,和現在眼前的這名少年很像。
他有些感慨,向右前方踏出一步。
橫木立人眼前的世界,已經變成光明的世界,他眼中的書生的臉變得很白,但不是蒼白,所以他忽然警惕起來,因為他不明白對方為何不警惕?
他現在是道門的重要人物,知道很多秘密,所以他確信大先生不敢出手,才會對柳亦青說那聲抱歉,現在就算大先生不得不出手,時間已經晚了,這不是道門預先布好的局,而是巧合而成的機緣,即便天算都算不出來,他如何躲開?
沒有人算到那一刻是哪一刻,就像沒有人知道,萬物之始的那一刻究竟是哪一刻,就連橫木立人自己都不知道,就算他心生警兆,也無法停止。
某一刻,或者就是大師兄向右前方踏出那一步的那一刻,萬道聖潔的昊天神輝,衝破了他身軀和刀身的束縛,盡數溢出琉璃的表面,向著大師兄的身體噴涌而去。
下一刻,熊熊燃燒的昊天神輝,便會照亮漆黑的夜穹,無論是那輪清美的明月,還是亘古不變的滿天繁星,都將被奪去光彩。
他將照亮整個世界。
而整個世界,也將看清楚他的位置。
唯有如此恐怖的神威,才能把書院大先生瞬間焚為灰燼。
夜色里傳來的那縷酒香,也在瞬間變濃,一道由塵埃組成的舊風,不知從何處襲來,於大師兄身畔繚繞不去,其間隱藏著無數難以言說的威力。
大師兄依然沒有動,沒有閃避,一方面,他不見得能在那道舊風的牽絆下,避開橫木暴射出來的無盡神輝,另一方面,僅僅只是一道風並不足夠,他想要看到的更多,他想要那個人顯出身形,同時像橫木一樣,被整個世界看到。
這是一個極為短暫的時間片段,不是剎那,也不是須臾,用語言根本無法形容,因為沒有什麼能夠比光線更快,無論是大師兄還是那道舊風源頭的那人,都不可能比光線更快,那麼這便意味著,結局已然註定。
沒有人能夠停止這一切,但有人出手了,試圖改變這一切。
不是因為他比光線更快,而是因為他把橫木立人身軀里迸射出來的光線,全部吞噬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不知何時,隆慶站在了橫木立人的身前。
他的身體四周瀰漫著一層黑霧,熊熊燃燒的昊天神輝,不停被黑霧吞噬,他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從黑霧裡漸漸浮現,看著像鬼一般!
嗡的一聲輕響。
橫木立人暴溢出來的昊天神輝,盡數被隆慶吞噬,只有極少數幾縷神輝散逸而走,然後迅速黯淡,別說照亮整個人間,就連護城河畔的柳樹都沒有照亮。
皇城廢墟前,驟然恢復寧靜,夜穹里的月光與星光重新散落地面。
那道滿是塵埃的舊風緩緩停止,酒香也不知去了何處。
橫木立人看著身前的隆慶,感受著那道黑霧裡傳來的寂滅意味還有那抹恐怖的氣息,震撼憤怒到了難以遏止的程度。
自己醞釀已久的光明一擊,配合夜色里那位傳奇,眼看著便能把書院大先生焚為灰燼,結果卻被此人用難以想像的手段破壞了!他震撼於隆慶展現出來的恐怖境界,更憤怒於對方的行為,他究竟想做什麼?
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強行吞噬了如此多的昊天神輝,隆慶蒼白的臉色上不停浮現出詭異的光斑,看來仿佛受了不輕的傷。
他疲憊地低著頭,喘息了很長時間,抬起頭來望向大師兄,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微啞問道:「寧缺……他一直看著這裡吧?」
第十三章 革命未能成功
不久前,柳亦青曾經說過:十三先生正在長安城上看著這裡吧?只不過當時皇城周圍的人,因為大師兄的忽然出現而緊張萬分,沒有細想,把這當作劍閣之主將死之前,對曾經過往的追憶與感慨。直到此時隆慶說出類似的話,人們才隱約明白了些什麼,生出極大的恐懼。
春天那場細雨後,橫木立人從普通的道門雜役小廝變成境界高深莫測的強者,諸竅皆通,智慧早開,瞬間便明白隆慶在說什麼,身軀變得異常僵硬,臉色變得極度蒼白,下意識里望向遙遠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