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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街巷裡行走,卻最終還是被觀主看到,所以他在雪街之上揮刀斬符,遙遙而戰,只想著禦敵於十餘里外。
如是種種跡象,明確地表露了他的畏懼,更不可能逃過觀主的眼睛。所以觀主平靜微笑著向他走了過來,步步靠近。
事實上這正是寧缺需要的。
在以天地城池為戰場的大尺度戰鬥中,他找不到一絲戰勝觀主的機會,相反如果距離足夠近,或者他能在絕望中覓到一絲希望。
因為他擅長近身戰鬥。他入魔後的身軀堅硬如石,擁有恐怖的力量,最關鍵的是他的手中有陣眼杵,晨時他在雁鳴湖畔看到了觀主與三師姐的那場戰鬥。
灰眸是道門不傳之秘學,寧缺卻很了解這種功法,因為他與隆慶在紅蓮寺外戰鬥過。因為灰眸來源於魔宗的饕餮大法。
饕餮大法早已失傳,在蓮生死後,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會饕餮,那就是寧缺,而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葉紅魚和桑桑。
所以他一直在給觀主近身的機會,他等著對方近身。
看著觀主平靜走過來,他緊張而且期待。
看著觀主的眼睛變成灰色,他開始興奮並且喜悅。
灰眸對他沒有任何效果,他的饕餮則開始釋放,就像傳說中那個貪婪的怪物一樣,拼命地吞噬著身前的一切。
滿是雪粒的寒風,以及血散作的霧,進入他的唇里。
此時的他,仿佛變成一個生吞血肉的野獸,拼命地吸噬著觀主的血,吞噬著觀主的念力與精神,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一道淡渺微紅的通道,出現在他與觀主的身體之間,觀主豐沛的念力與精神氣息,從那條通道里快速消逝,進入他的體內。
寧缺滿臉紅暈,似醉酒的漢子,似清晨的朝霞。
他的眼睛明亮的就像是金色的池塘,要把觀主的身影吞噬。
他清晰地感覺到,一道至純至淨,就像是水一般的氣息,不停地湧入自已的雪山氣海,把自已的身體洗滌的無比乾淨。
他知道那是觀主最本質的生命氣息。
饕餮大法遠比灰眸強大,一旦施展,幾乎不可逆轉。
寧缺看著近在咫尺的觀主,露出一絲笑容。
看起來,他似乎真地將要迎來一場不可能的勝利。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因為觀主還在笑。
觀主的精神與念力正以恐怖的速度消逝,但他還在笑。
他的眼神不再灰暗,只是平靜如湖,裡面盪著微嘲的意味。
他的笑容依然平靜,仿佛洞悉世間一切變化故事。
寧缺忽然覺得那道如水般的氣息……變成了寒冰。
這不僅僅是心理上的變化,而是客觀現實里真實發生的事情。
先前像清水般洗滌著他雪山氣海骨髓的那道氣息,驟然寒冷成冰,此時變成了無數冰碴雪屑,布滿了他身體最細微的每處區域。
不是他用饕餮大法吸噬的觀主氣息發生了變化。
而是因為觀主身上另外一道氣息,被他噬進了體內。
那是一道絕對寂滅的氣息。
熱是一種運動。
寒冷是運動烈度的降低。
寂滅會帶來絕對的寒冷。
看著觀主,寧缺知道自已錯了。
在強大的實力差距之前,任何戰鬥意識都沒有意義。哪怕他利用饕餮反擊灰眸,但只要觀主贈自已一縷五境之上的寂滅,自已便無法應對。
他的身體驟然僵硬寒冷,無法動彈。
雪落在他的臉上,似永遠不會融化。
他的識海開始結冰。
他的身心變成了一片寒冷死寂的世界。
他與長安城心意相通,卻依然無法破開這個寂滅的世界。
甚至,整座長安城都開始冰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冰封(下)
晴空萬里,忽然間有雪飄落,這便是萬里雪飄。
厚重的雪片,像蘆葦燒後的灰般飛舞不停,占據了整片天空,遮住了青天的顏色。城市裡溫度急劇降低,寒冷至極,檐邊的冰棱寒意逼人,湖冰被凍的發出咯吱異響,巷口的井水開始結冰。
寧缺站在風雪中,黑色院服上積著厚厚的雪,就像是一座雪橋,因為承載了太多雪的重量,隨時可能斷掉。
在這場戰鬥中,他就是一座橋,長安城借他的刀攻擊觀主,此時,來自觀主的寂滅,被饕餮吞噬,進入寧缺的體內,再通過陣眼杵,得到了無數倍的放大或者說具象化,籠罩了長安城。
雪片帶著的寒意,穿透厚重的院服,直抵皮膚,瞬間把寧缺凍僵,睫毛上的霜和臉上的雪粉極厚,像極了當年第一次化妝的桑桑。
寒冷到了極點,所有的運動便停止。被寂滅之意占據身心的寧缺,如同跌入最深的冰窖,他冷的無法顫抖,冷的無法呼吸,甚至就連思維都快要被冰凝。
他就像巷口的井一般被冰封。
此時他的身軀里,只有腹部那滴晶瑩剔透的液體還在緩緩轉動,雖然轉動的速度已經變得極為緩慢,似乎隨時可能停止。那滴液體散發出來的氣息,擁有掙破一切束縛的驕傲,無論是寒冷還是寂滅。
此時他的識海已經變成冰雪覆蓋的海洋,只有海底最深處的淤泥底,有塊碎片還在散發著光澤,面對著自天降落的寒冷,不甘而且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