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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小樹看著他微微抽搐的肥臉,忽然展顏一笑答道:「先回你第一個問題,無論是解糧,移庫,還是漕運,我能霸著這些生意如此多年,自然是我有資格霸著,不管是你還是俊介還是貓叔,你們沒一個人有能力霸著這些生意,甚至這些生意放在你們面前,你們都不敢吃。」
「你也不用再試探我有沒有後手,我可以告訴你,春風亭兄弟沒有一個人會來春風亭四周,齊老四不在,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不用奇怪,他和兄弟們已經去了你們的家,相信這時候,南城東城還有你貓叔的外宅那裡已經開始不清靜了吧。」
隨著這句話響徹破舊小亭周遭,雨中人群頓時變得更加騷動,他們在這裡圍殺朝小樹,一直派人跟著朝小樹的行蹤,哪裡想到朝小樹竟是拿自己當誘餌把他們誘在此間,卻又把魚龍幫剩餘的所有力量都派去了他們的老巢!
「禍不及妻兒家宅!」城門軍退下來的漢子們厲聲呵斥道:「朝小樹你欺人太甚!」
朝小樹面色微寒,旋即微微搖頭說道:「你們在我家門口圍殺我,如果不是我提早把家中人口散走,這算不算禍及家宅?不過你們放心,我春風亭老朝做事向來有規有矩,我不打算把你們殺死在自己家門口,讓你們的父母妻兒傷心欲絕。」
略一停頓,他看著眾人平靜說道:「不過今夜之後,你們別想還在長安城內有家。」
你們別想還在長安城內有家。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場間眾人腦海中頓時出現很多畫面——春風亭老朝這五個字就是信義保證,他說不動眾人親眷便肯定不會動——然而微寒春雨夜,家中老父老母病妻幼兒被人粗魯地趕出家門,緊接著自己經營多年的宅院鋪子被那些魚龍幫的青衫漢子變成廢礫,誰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南城蒙老爺肥臉再次抽搐,手下撐著的雨傘沒有遮住所有雨水,這一抽搐竟是把肉上的雨珠彈出去了幾顆,他寒聲說道:「沒有宅子可以再起,而人死了沒辦法重活,只要殺了你春風亭老朝,江湖從此不一樣,長安城……就是我們的!」
「長安城永遠是皇帝陛下的。」朝小樹微嘲一笑,低頭看了眼腰畔的佩劍,抬頭展顏露出令人心折的一笑,說道:「說到殺死我,你們見過我出手嗎?」
他身後的寧缺收攏油紙傘,隨意扔在腳下,右手上舉伸向後背斜指雨雲的刀柄。
朝小樹緩緩伸手握住腰畔劍柄,就在修長手指與沾著雨水的劍柄相握的一瞬間,只見他身上那件青衫微微一振,無數雨滴被彈落成細微水粉,如迷濛的霧。
溫和微笑的中年男子驟然變得殺意凜然,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身周那些淒寒雨絲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什麼,搖晃傾斜沉默避開,再沒有一滴敢上那一身青衫。
第五十四章 雨夜裡,傳奇重現
這些年來,整座長安城都是魚龍幫的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魚龍幫上層有一批能征善戰,渾然不似普通黑道人物的狠厲角色:常三冷、齊四狠、劉五橫、費六凶,陳七陰。除了從江湖最底層爬起,以狠毒立位的齊四,其餘那些角色隨意放在西城或是南城,都絕對能輕鬆打出一片江湖。
很多人以為他們會不甘心現在的位置,以為他們會離開魚龍幫自覓天地,會找機會出頭,甚至背叛上位,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五個男人依然緊緊跟隨著他們的大哥,一步都未曾離開過——因為他們的大哥是春風亭老朝。
長安城內很少有人見過春風亭老朝出手,更準確地說,早年前那些見過春風亭老朝出手的老人早都已經死了,但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更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一個只會奢談兄弟情義卻毫無雷霆手段的紙老虎。因為誰都明白能把常三等人鎮得死死的人物,腰間的佩劍不可能僅僅是書生的佩飾。
春風亭老朝這個名字,是飄浮在他所有敵人頭頂的一片陰影,他們想看到此人腰間佩劍出鞘後會帶來怎樣的風雨,卻沒有人敢去試,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此人腰間佩劍出鞘,長安的黑夜必將迎來一番血雨腥風。
感覺到己方所有人都被朝小樹握劍那個動作震懾住,南城蒙老爺瞪著大眼睛,聲色俱厲嘶吼道:「他只有一個人,又不是神仙,都給我上!」
黑道里永遠不缺少熱血沖昏頭腦的莽漢子,尋覓殺死江湖傳奇一舉成名機會的隱忍者,被身周同伴數量鼓起悍勇氣息的從眾之人,隨著南城蒙老爺這聲厲喝,數百名長安幫眾舉起手中鋼刀,大喊著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
「我只是想要回家。」
朝小樹看著衝上來的敵人們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嗆啷一聲驚破雨中的破亭舊巷,腰間的佩劍如蛟龍出鞘,外象緩慢實則迅捷地刺向沖在最前面那個人。
寧缺看著朝小樹的後背,右手已經握住刀柄,卻沒有拔出那把最近磨得極鋒利的朴刀,因為他想看看這位長安黑夜傳奇的真實實力,同時他覺得小樹君先前說的那句話過於裝逼,有些擔心自己拔出刀來會被一道閃電誤劈而死。
朝小樹的劍樣式很普通,普通長普通寬,開鋒處也無甚特別,只是在雨珠被高速移動的劍身拍散的那一瞬,隱約能夠看到劍上有很多細紋,那些細紋並不是某種符文,而更像是數道縫隙被水銀補滿。
過於牛逼的人說句實話,就會被人誤以為是裝逼,寧缺盯著那把劍,看著那把普通的劍在最後那一刻改刺為拍,準確而輕鬆地拍到那名漢子的胸膛上,終於明白春風亭老朝那句話並不是裝逼,而是這個人確實很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