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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教授一臉苦笑,連連搖頭,心想這件事情看來會越來越麻煩了。
南晉劍聖親弟柳亦青,與書院十三先生寧缺籌備三月的一戰,就此結束,圍觀的人們漸漸散去,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神情,因為他們只是俗世凡人,根本無法看清這些修行強者的戰鬥細節,在他們的眼中,這場戰鬥只是柳亦青刺了一劍,然後寧缺砍了一刀,便結束了。
看不明白不代表不會發表議論,這場註定是近期內世間最轟動的決鬥,想必會通過長安城民眾不停的轉述,最終變成一個和真實情況完全不一樣,但卻更為精彩、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
此後一段時間裡的市井酒鋪、深山宗派里,肯定會有很多人討論寧缺那簡單而浩然無雙的一刀,而這甚至可能會成為長安城百姓很久遠的記憶。
官道上的數十輛馬車也漸漸駛離書院,只有那輛屬於西陵神殿使團的馬車,還停在原地,顯得有些孤單。
程立雪沒有離開,他走出已經破爛不堪的車廂,來到何明池身旁,向下方的書院側門望去,眉宇間滿是困惑的神情。
書院側門緊閉,門前的青磚地上殘留著一些血漬,四周那數道灰塵形成的矮壟,先前證明了柳亦青的強大,此時卻顯得有些可笑。
「難道說真的能符武雙修?」
程立雪蹙眉望著那處,苦苦思索。作為西陵神殿天諭司的司座大人,他的道法境界高深,見識更是廣博,但卻從來沒有在任何典籍上見過符武雙修這種說法,當然更沒有聽說有誰練成過。
「就算你在崖洞裡閉關苦修三月把符武之道合二為一,但為什麼最後你砍出那刀時,卻明明用的是我西陵神術?」
程立雪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柳亦青先前雙眼驟盲,悽惶不堪時也顫聲問過。
「寧缺怎麼會神術?誰教的神術?」
一直安靜站在他身旁的何明池,似乎聽到了他內心深處的聲音,輕聲說道:「寧缺是夫子的學生,那麼一切都有可能。」
按照西陵神殿教典的記載,根據桃山上那些雲端神座的形容,書院裡的夫子確實似乎是無所不能之人。
程立雪覺得這個推論成立,但隱隱約約間又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他想起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個小姑娘。
那個站在大青樹陰影下的小姑娘。
然後若有所悟。
第二百一十章 如何證明
西陵神術乃昊天道門最神聖最至高的道法,甚至被稱作道法之源。
和巡視世間的裁決司執事們所用的神術不同,這種神術並不是具體的功法,而是昊天賜予修行者的神輝武器。
桃山之上能夠修練神術的道門弟子,並不見得是悟性資質最高的,但必須是道心最乾淨,對昊天信仰最堅定的弟子。
道痴葉紅魚能修行神術,便是因為她做到了這兩點,而隆慶皇子對昊天的信仰足夠堅定,卻因為燕國的那些皇室俗務,無法讓道心保持清明,所以即便是他也無法修行真正的神術。
程立雪因為某種原因,也不能修行神術。
所以他無法理解,寧缺為什麼能。
直到他想起先前靜靜站在大青樹下的那個小姑娘。
他認得那個小姑娘,因為那個小姑娘便是天諭神座親自率領西陵使團來到長安城的理由和目的,所以他以為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書院濕地深處有一座院落。
寧缺和陳皮皮站在院外濕地岸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唐小棠被余簾師姐喊去練功的緣故,陳皮皮有些沉默,低頭看著濕地里的水草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寧缺說道:「那道神輝是從刀里出來的。」
寧缺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沉默片刻後說道:「特殊道法?」
陳皮皮搖了搖頭,說道:「西陵神術不是這樣的。」
寧缺微微皺眉,說道:「我提前用神符,把昊天神輝注入了刀內,所以揮刀之時,神輝才會從刀里出來,這種解釋怎麼樣?」
「不怎麼樣。」
陳皮皮認真提醒道:「你那一刀最開始的時候裹挾的是天地元氣。」
「第一次,沒有什麼經驗。」
寧缺很誠懇地說道:「以後不會有這種漏洞。」
陳皮皮嘲諷說道:「你以為真能騙世人一輩子?」
寧缺問道:「就算被感知到問題,但這種事情誰能找到證據?」
陳皮皮想了想,搖頭說道:「還確實沒有。」
寧缺放鬆下來,說道:「那就行了。」
便在這時,院落里忽然響起一聲悽厲的慘嚎,然後慘嚎聲戛然而止,一片寂靜。二人對視一眼,轉身向院內走去。
院落僻靜的一間廂房內。
那位穿著藍布大褂的老婦人,看著痛得在床上打滾的柳亦青,搖了搖頭,把手中針匙之類的醫用物事收入囊中,說道:「不行了。」
二師兄微微點頭,說道:「辛苦。」
廂房門被推開,寧缺和陳皮皮走了進來。
柳亦青咬著牙,忍住眼中傳來的痛楚,左手緊緊握著床畔的木條,大聲喊道:「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他受傷的雙眼上纏著白色的布帶。
寧缺看著他說道:「你應該很清楚。」
聽出寧缺的聲音,柳亦青露在白色布帶之外的臉上流露出怨毒的神情,聲音微嘶幽幽說道:「你今日盲我雙眼,日後必有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