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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寒意生出,他覺得陳皮皮看似單純的目光忽然間變得極為複雜,然後仿佛落在了自己靈魂的最深處。他只能保持沉默。
「七進十三出。」陳皮皮忽然說道。
隆慶微怔,問道:「什麼意思?」
陳皮皮看著他微笑說道:「是進觀的方法,如果你不能參透這句話,只能說明你永遠趕不上我這個廢物。」
隆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離開了囚室。
陳皮皮轉過身來,望向石窗外。
寧缺的臉出現在窗外,看著陳皮皮無聲問了幾句話。
陳皮皮笑了笑,搖了搖頭。
寧缺再次豎起中指。
陳皮皮不肯再說一個字,轉過身用自己寬厚的後背和屁股對著寧缺,然後把右手高高舉過頭頂,豎起了中指。
寧缺在絕壁上,看著石窗里師兄的背影,沉默了很長時間,扯了扯繩索。
上方崖坪處的大黑馬,感覺到了繩索傳來的動靜,向後退去,寧缺在絕壁間隨之而上,和石窗漸分漸遠。
……光明祭是昊夭道門最盛大、也是規格最高的祭祀儀式,只有當昊夭向入間降下神跡的時候才能舉行。入間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昊夭神跡,於是光明祭也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舉行過,到如今就連西陵神殿最博聞的夭諭司神官,都不是很清楚祭祀儀式的要求和流程,寧缺更是沒有這方面的知識。
離開絕壁幽閣回到夭諭院後,他便一直留在書殿裡查閱典籍,最終在他在一本極厚的教典禮記里,才查到一些相關的內容,確認光明祭確實需要祭品。那些祭品可以是劍可以是羊可以一株草,但這些祭品都必須蘊有最純淨的信仰,甚至有時候就是昊夭神跡的本物,所以極為珍稀。
隨著時間的流逝,永夜的淫影緩慢來臨,昊夭世界裡的信仰漸有衰敗的跡像,想要尋找這樣的祭品更是極為困難,如果以祭品的要求來看,劍聖柳白的劍或者是最合適的,然而這位世間第一強者對昊夭的信仰,卻要被打上一個淺淺的問號,或者書院老黃牛也有這種資格,只是西陵神殿不敢有這種野望。
寧缺通過各種渠道搜集了很多信息,最終確認光明祭的祭品確實姓陳名皮皮,在那些隱秘流傳的傳聞里,西陵神殿之所以用他來當祭品,不僅因為他是道門公認的夭才,的弟子。最關鍵的地方在於,他的父親是知守觀觀主,他的母系競承自六百年前離開桃山遠赴南海失蹤的那位光明大神官!
書院傳入的身份意味著對昊夭的背叛,身上卻流淌著世間道門最尊貴的血液,還有比這樣一個血統純正的叛教者更合適的祭品嗎?
而且在西陵神殿想來,當桃山燃起熊熊聖火,陳皮皮將要在火中化作飛灰的時候,書院難道能夠視若無睹?寧缺還能繼續安坐長安城?
想像著那個胖子被燒成油渣的畫面,寧缺便覺得一陣惡寒,看著峰頂的光明神殿,心想你就這麼想他死?你就這麼想我死?
第五卷 神來之筆第二十九章 紅薯易冷
第五卷神來之筆第二十九章紅薯易冷
身在桃山中的寧缺,都能打聽到光明祭的祭品是什麼,擁有無數情報系統的大唐帝國自然也能知道,甚至說不定還在他之前,但現在他只能自己思考怎樣應對光明祭這件事情。
他已經基本確定,這個消息是西陵神殿故意放出來的。神殿要把書院裡的人,尤其是他逼出長安,因為神殿始終認為他還在長安城裡,而這正是神殿無法解決的問題——之所以對著峰頂的光明神殿憤怒不已,是因為他很確定,選擇陳皮皮肯定是光明神殿裡那個女人的決定——光明祭祭祀昊天,既然如今昊天在人間,那便只能由昊天自己決定祭品。
寧缺的情緒很複雜。多年前他殺死顏肅卿後在朱雀大道上遭到朱雀神符殛殺,得大黑傘的庇護才沒有當場死亡,可如果不是逃進樓後得到陳皮皮的幫助,吃了一顆珍貴至極的通天丸,他依然不可能活下來,而且極為幸運地雪山氣海重築成功,不能修行的廢柴終於踏上了修行的道路。換句話說,陳皮皮真正改變了他的命運,在隨後的相處里,他雖然沒有表示過什麼,但從來沒有忘記這一點。
他專門對桑桑說過,要她幫忙記住自己欠陳皮皮一條命,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非常看重這件事情,怕自己忘記,所以讓從來不會忘記重要事情的桑桑幫忙記著,然而如今看來,她早就已經不記得那些了。
當天夜裡寧缺再次潛入絕壁下,在石窗旁痛罵了一番光明神殿裡那個女人,以表示自己在衣服和手足之間的堅定立場,然後拿出白天重新修改的計劃,對著石窗不停地講解,只是沒有講多長時間便無奈停下。
因為陳皮皮不肯聽,他甚至沒有轉身,只肯背著對石窗外寧缺被月光映白的臉,既然看不到寧缺的嘴和信上的字,自然便聽不到。
陳皮皮用沉默表示最堅定的反對——他的雪山氣海已經被鎖死,用隆慶的話來說,已經變成了個廢物,那麼憑什麼還要書院後山的師兄師姐們為自己冒險?憑什麼還要讓寧缺這個師弟為自己出生入死?
寧缺看著他寬厚的後背,沉默片刻後再次毫無新意地伸出中指,聲音微啞道:「把你燒成一攤子肥油,難道你覺得那樣很好看?」
寧缺可以用跟隨歧山大師學習的佛宗功法還有老師灑下的月光應對絕壁上的陣法,但以他現在的境界修為,根本沒有任何可能破開絕壁,把陳皮皮從幽閣里救出來,當陳皮皮轉身,他甚至連讓對方聽自己說話都做不到,所以如果他不想看著陳皮皮去死,便必須選擇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