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6頁
君陌清嘯,修為盡數灌於鐵劍之中……挑!
他挑眉,然後挑劍!
鐵劍在首座胸間微陷,然後向上挑起!
數十年來,鐵劍就像君陌一樣,寧折不彎,然而此時卻發生了微小的彎曲,因為承受了極大重量。
君陌想用鐵劍把首座挑起,準確來說,就是要把首座與地面分開,因為他的力量是來自於大地。
安忍不動如大地——這是懸空寺講經首座恐怖的境界形容,也是對力量來源的說明。
君陌要做的事情,便是要讓他離開地面,即便不能破其金剛不壞法身,也要最大限度地弱化對方的佛法神通。
講經首座乃是佛宗最強者,行走在人間的佛,他的境界修為高深程度可想而知,既然與大地的聯繫,是他的憑恃,那麼自然不會輕易地讓人切斷這種聯繫。
事物與地面之間的聯繫,就是引力,引力就是重量,聯繫的越緊密,引力便越強,事物也就越重。
講經首座與大地之間的聯繫舉世無雙,那麼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他便是這個世界上最重的人。
大師兄曾經說過,講經首座和屠夫,是世界上走的最慢的數人,其中的道理,便是因為那兩個人都很重。
要切斷首座與大地之間的聯繫,就等於要承荷如此重的份量,甚至等於要挑起地面,誰能做到?
鐵劍在寒風裡發著令人牙酸的聲音,微微彎曲的劍身,不停地顫抖,似乎下一刻便會斷開。
君陌神情依然漠然,微微挑起的劍眉下,寒星般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堅毅與決心。
清嘯再次響徹崖坪,然後傳遍峰上峰下,引得那些正趕來的懸空寺諸僧好生駭然,心生懼意。
君陌於清嘯聲中,向前再踏一步,鐵劍抵著首座的胸口,硬生生地將他向後推了一尺距離!
首座依然坐在地面上,與大地之間的聯繫沒有被切割開,但他被鐵劍推動了,這足以說明某種可能!
是的,首座的身軀與大地連為一體,仿佛不能切開,但事實上數年前有人曾經讓他離開過地面。
當年首座的手放在佛祖棋盤上,正是君陌的鐵劍,將棋盤挑起一瞬,從而也將首座的身體挑離崖面一瞬。
就是那一瞬間,李慢慢飄然而至,帶著首座離開了崖坪,開始在天空與地面之間穿越,然後撞擊。
今日李慢慢不在,但鐵劍在。
簌簌聲起,講經首座看似瘦弱的身軀,觸到了那座殘破的白塔,塔上頓時出現了一個人形的痕跡。
清嘯之聲再起,已是第三聲。
事不過三。
君陌鐵劍不再繼續彎曲,猛然掙直,就像是被巨石壓了無數萬年的石猴,終於掙破了天地的束縛。
鐵劍獲得了自由。
由彎折回復平直,所釋放的力量,都落在了講經首座的身上,那具瘦弱的身軀,終於離開了地面!
至此刻,首座終於不能再安坐如大地。
他依然金剛不壞,沉穩不動如山。
但青山哪怕再雄壯,又如何能與大地相提並論?
君陌的鐵劍,何時曾對青山低首過?
鐵劍再起,首座離地已有一尺。
白塔表面被震的不停碎裂,石礫四處迸射,他的兩道白眉在寒風裡飄舞不停,偶有枯葉落下,觸著白眉便碎成齏粉。
他靜靜看著君陌,忽然閉上了雙眼,開始念頌佛經——他感受到了危險,因為胸前這柄鐵劍,也因為遠處那道鐵箭。
般若峰前的天穹里,忽然響起一道極悽厲的鳴嘯,和先前君陌三聲清嘯相比,這道鳴嘯的聲音要大上無數倍,也恐怖無數倍,沒有任何情緒,漠然冷酷之極。或者是因為,發出這道鳴嘯的事物,本身就是冰冷的鋼鐵,不像人類一般擁有情緒,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殺人。
崖坪上的那棵梨樹如今種在書院裡,靠著山崖那面還有很多青藤和菩提樹之類的的植株,此時無論是細葉還是闊葉,在聽著那道悽厲鳴嘯之後,都開始脫離枝莖,落向地面——無邊落木蕭蕭下。
此時是寒冬,蕭瑟的不是秋風,是箭意。
崖坪後方那座半成廢墟的舊廟,轟然倒塌,變成滿地碎石和無數根梁木的胡亂搭砌,露出後方山崖間的洞口。
一道鐵箭出現在講經首座的左胸上。
那道鐵箭渾體黝黑,筆直的仿佛完美的直線,沒有一絲偏差,不知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給人一種噬魂的感覺,而上面用無限繁複筆觸刻成的符紋,更是讓這種感覺被放大了無數倍。
鐵箭就這樣出現了,出現的毫無道理,莫名其妙,沒有人能說明白其中的道理,沒有人能夠形容其神妙。前一刻,它還在萬里之外,下一刻,便出現在般若峰間,與那道悽厲的鳴嘯沒有任何關係。
這道鐵箭仿佛根本沒有飛過萬里江山,也不像無距那樣穿越天地元氣的夾層,而更像是本來就在講經首座的左胸間停留了很多年時間,只是有人想了想,於它就顯現出了恐怖身影。
首座低頭望向胸口那道鐵箭。
鐵箭未能射入他的血肉,鋒利的箭簇仿佛靜止,但他知道下一剎那開始,鐵箭便會動起來。
鐵箭開始動了,冷酷而專注地向裡面行走。
剎那後,數萬次顫抖,降臨在講經首座瘦弱的身軀上,鋒利的箭簇,不停地向里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