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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揮手,一道清光如水簾般落在身前,構築起自己的世界。
酒徒怪叫一聲,以無量境召集無量天地氣息,灌注於劍鋒之上。
噗哧一聲脆響。
桑桑的世界破了。
酒徒的壺中劍,破清光而入,刺進她的小腹。
噗哧一聲。
房間裡死寂一片。
天地間死寂一片。
桑桑低頭,望向自己的小腹,看著那把鋒利的劍,看著那裡緩緩滲出的血水,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有些不解。
以前沒有人能打破她的世界,即便無敵於人間的劍聖柳白,也只能把劍刺進她的世界,讓劍鋒來到她的身前一尺,便變成了歲月化成的灰。
但現在,酒徒如此瘋瘋癲癲的一劍,便輕易地破開了她的世界她的眉蹙的更緊了些,因為不悅,也因為痛楚。
痛楚的感覺,她曾經有過,卻從未像此時這般真切。
就像前一段時間裡曾經感受過的那般,生命的真切,原來真的來自於痛苦。
酒徒也怔住了。
他想到過她無法擋住自己的劍,然而當自己手裡的劍,真的刺進她的身體,帶出那道血水之後,他依然有些無法相信這幅畫面。
我戰勝了昊天?
我刺傷了昊天?
轟的一聲巨響,密室牆上被撞出一個大洞。
寧缺出現在桑桑身前,右手握住酒徒的劍。
他轉身望向臉色蒼白的桑桑,雙唇微顫,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桑桑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這都怪你。」
是的,她變得越來越弱,她變得越來越像人類,她能夠受傷,她受了傷,都是因為他不在她身邊,都是因為他讓她變成了一個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生一對(上)
都怪你。
都是你的錯,不是月亮惹的禍。
你什麼,你什麼,你什麼,你才什麼。
這是青年男女間常見的對話,但很少會出現在寧缺和桑桑之間,無論是曾經的少年與女童,名義上的主僕,還是後來的夫妻時段。
桑桑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沒有幽怨,更不是撒嬌,似乎只是在闡述一件客觀事實,然而寧缺卻覺得她在幽怨,她在撒嬌,於是他整顆心都微微顫動起來,憐惜的無以復加,因她而痛的厲害。
他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鮮血從劍刃與掌心之間不停淌落,發出嘀嗒的聲音,就像那個世界裡的鐘,催著他做些什麼來安慰她。
他望向酒徒,神情平靜,似不覺痛,眼神里有極為堅定的殺意。
酒徒先是偷襲,刺了大師兄一劍,然後刺了桑桑一劍,他最敬或愛的兩個人,都重傷在他的劍下,桑桑不知還能不能撐得住。
自夏侯死後,寧缺從未像現在這般,想要殺死一個人。
酒徒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他的眼神,瘋狂地笑著,眉眼都扭曲了起來:「你看到沒有?她……她真的不行了。」
眉眼扭曲的同時,他手裡的劍也在扭曲,寧缺的掌心被割破出一大道口子,鮮血淌流的更加迅猛,如洪水一般。
那把酒壺裡不知藏著多少把劍,每把劍都是酒徒的本命,以烈酒淬鍊無數年,鋒利至極,以至於連他的身體強度也頂不住。
寧缺抽出肩後的鐵刀,斬向酒徒。
鐵刀鋒前,是熾烈而純淨的昊天神輝。
一道異香濃郁的酒水,從酒徒腰間的壺裡噴涌而出形成一道無量厚的瀑布,滔滔酒水落水,瞬間便將鐵刀上的神輝澆熄。
酒徒看著他寒聲說道:「難道你還以為能傷到我?」
寧缺沒有說話低頭用左肩撐著搖搖欲墜的桑桑。
酒徒的劍,摩擦著他的手掌,向桑桑身體裡緩慢刺入。
她的血流的越來越多,滴在地面那些繁複華美的符線上,符線明亮的速度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快,就在下刻,符陣便會開啟。
「來不及了,你們都去死吧。」
酒徒不再狂笑,冷漠的眼神里,有無盡的殺意與戲謔。
寧缺的手掌順著鋒利的刀刃向前閃電般探出。
劍鋒割破手掌、割斷筋肉與骨頭的聲音,很難聽,很恐怖。
他的手像他的身體一樣堅硬如鐵,所以那聲音更難聽更恐怖。
他被血染紅的眼睛,依然腥紅一片,如野獸一般,盯著酒徒。
他的手掌握住了酒徒的手。
不知何時,他的掌心裡多出了一個小鐵罐。
轟的一聲悶響。
密室里氣浪大作。
寧缺與酒徒的手掌之間,發生了一場爆炸。
無數鋒利的鐵片,嗤嗤破空飛舞將遇著的所有血肉筋骨盡數削去。
一道悽厲怨毒的厲嚎,響了起來。
房間四周的牆壁,盡數被震垮。
寧缺的手掌鮮血淋漓,完全看不出來還是一隻人類的手。
至於酒徒更慘,他的手,已經被完全炸沒。
手都沒有了,自然無法再握劍,自然無法再把劍刺進桑桑的身體裡。
酒徒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斷開的右腕不停地噴著血。
他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
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把每根毛髮都看的比整個世界都更重要。
然而他卻斷了一隻手。
整整的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