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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漁冷笑說道:「你說沒有絕望,是因為我沒有動用大軍來對付你,那你就應該清楚,我為什麼沒有這樣做!我是父皇的女兒,我再如何想要殺死那個女人,也不願意大唐在當前局勢下陷入內亂!那你呢?」
寧缺沉默不語。
李漁看著他的眼睛,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現在大唐不能分裂,不能內亂,不然誰都承受不起那個可怕的後果。現在唯一的方法,便是你站出來支持我們姐弟,只要大唐能夠重新團結,再加上書院的支持,也許我們真的可以力挽狂瀾。」
寧缺微微皺眉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完全可以反過來,你們姐弟帶著忠於你們的大臣和軍隊,向皇后娘娘和六皇子表示效忠?」
「那以後怎麼辦?那個女人一定會殺死我們!而且你不要忘了,她是魔宗的人,就算我說話,有很多大臣和將軍,也一樣不會支持她!」
李漁說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很憤怒,但我已經狠狠地懲罰過陛下,明天朝堂上會頒布罪己詔……」
「狠狠地責罰?打了幾個耳光?」寧缺看著她微諷說道。
李漁被他的表情刺激得不輕,哭泣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他是我一手抱大的,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我讓你進了長安城,冒險讓你進宮說話,只是想求你放過他,難道這也不行?」
寧缺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如果不是李漁,他也會回長安,卻不見得能考進書院。如果沒有她幫忙,要在部里拿到蓋章的文書,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從某種角度來說,身前這個梨花帶雨的女子,改變了他和桑桑的一生。
李漁流淚說道:「想想桑桑,她是被你從小抱大的,就算她犯再大的錯,難道你忍心讓她受到傷害?我這個做姐姐的,還不是一樣。」
「所以你一直很疼桑桑。」寧缺若有所思說道。
漫長的黑夜過去,清晨來臨,長安城的混亂已經漸漸平息,晨霧裡隱約傳來香燭的味道,還能看到很多大臣的身影。
今天不是大朝會的日期,卻要召開大朝會,所有人都知道因為什麼,那是因為皇后娘娘和六皇子已經回來,正在長安城外。
有些大臣,更是知道書院十三先生寧缺現在便在宮中,而且在宮中與公主殿下長談了一夜,至於談的什麼內容,不問可知。
此時大唐面臨著極為嚴峻的局勢,相形之下,遺詔的真偽和皇位的歸屬,真的變成了不重要的事情。
正如李漁判斷的那樣,從宰相尚書到長安城裡的普通百姓,所有人只希望雙方能夠儘快達成協議,不要讓大唐陷入內亂。
官員們在確認寧缺和公主殿下長談一夜後,焦慮擔憂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些,沒有宮廷流血夜,那麼說明至少這件事情可以談。
即便是那些在何明池掀起的混亂中僥倖活下來的皇后派官員,腰身比往常挺得更直,臉色更加嚴峻莊肅,卻也理智地保持著沉默。
他們相信,就算書院不能讓六皇子登基歸位,至少也能為皇后娘娘和六皇子爭取到足夠的補償,而且對當日的事情有所交待。
大朝會正式開始。
李琿圓在確認皇姐說服寧缺之後,從被侍衛重重保護的偏殿裡走了出來,坐到了冰冷的御椅之上,臉色卻不免有些蒼白。
御椅之後是一方珠簾,李漁安靜地坐在簾後。
殿內的朝臣們,目光卻落在珠簾與御椅之間。
穿著黑色書院院服的寧缺,就站在那裡的金磚地面上,沉默不語。
有太監清音開朝。
皇帝陛下開始宣讀罪己詔。
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
皇帝走下御椅,對著殿中諸位朝臣跪下,叩首行禮。
諸位大臣震驚無語,連忙跪下回拜。
皇帝又對殿外叩首,向大唐軍民謝罪。
最後,他對御椅旁的寧缺下跪,沉痛認錯,請求書院的原諒。
千年以來,有哪位大唐皇帝,曾在朝會之上跪拜認錯?
不要說那些忠於李漁姐弟的朝臣被感動得涕淚縱橫,即便是那些皇后一派的官員,也感受到了陛下的誠意,臉色稍微變得好了些。
珠簾微響,李漁從簾後走了出來。
她對著朝中諸臣行了一禮,說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他所犯下的過錯,當由我這個做皇姐的承擔,待戰事結束,我自會給大唐軍民一個交待。陛下會封六皇子為皇太弟,稍後十三先生會出城稟知太后娘娘。」
在當前局勢下,為了避免大唐分裂,避免朝中諸臣、將士和百姓在兩派之間做出選擇,毫無疑問這是最妥當的安排。
大殿上響起大臣們的頌揚聲,說的無外乎便是這些內容。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於是整座大殿變得安靜無比。
因為說話的人是寧缺。
「你說你只有一個弟弟。」他看著李漁說道:「……其實你錯了。」
李漁有些惘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說這個。
「你有兩個弟弟。」
寧缺說道,然後抽出身後的朴刀,一刀斬向李琿圓。
極清脆的一聲,李琿圓身首分離。
鮮血從斷口處狂噴而上,將至殿穹便無力落下。
大殿的金磚地面上,滿是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