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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寒冷起來,說道:「那個世不……很美麗,很生機勃勃,也數不盡的真實的太陽,到處充滿了溫暖。」
「你在撒謊。」
桑桑的聲音還是那樣的平靜,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然而這句話卻像是雷霆般在朝陽城的上空炸響,驚的無數萬人抬頭望天。
「你的那個世界到處充滿著危險,正在燃燒的太陽,隨時可能爆炸,隨時可能熄滅,而絕大多數地方,都寒冷的有若幽冥。無論是脆弱的普通人,還是相比強健的修行者,都不可能在那個世界裡生存下去。」
寧缺說道:「恆星的壽命有很多億年,怎麼可能是隨時爆炸?我承認確實大多數地方都是寒冷的,但那個世界真的很大,總能找到合適的地方。」
桑桑說道:「即便是億億億年,對於需要永恆延續的生命來說,都只是很短的時間,更何況你的那個世界,最終必然會走向寂滅,什麼都剩不不來。」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或者,還能剩下些回憶?」
桑桑的言語沒有給溫情留下一方寸的生存空間:「沒有溫度,什麼都沒有。寂滅,便是終結,沒有永恆,那便是大恐怖。」
寧缺搖頭,說道:「不是這樣的……我承認你說的對,外面的那個世界或者真的最終會寂滅,但在那之前的漫長歲月里生命可以走到世界的邊緣,或者直接打破世界,找到通往新世界的道路。」
桑桑說道:「如果找不到呢?」
寧缺不知為何有些生氣,沉聲說道:「你又沒有在那個世界裡生活過,你憑什麼確定人類就一定找不到新的世界?」
「因為我不是人類,我從來不以欺騙自己來做為安慰。」
桑桑看著他平靜說道:「和我的世界相比,外面的那個世界更像是幽冥地獄,而你想做的事情,會讓我把你當作冥王之子。」
寧缺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冥王之子這四個字還是多年前,包括光明大神官大內的有些人,一直在猜測他是冥王之子,後來這個頭銜曾經短暫地落在了隆慶的身上,最終還是由桑桑接過了這個名字。
現在的他自然知道,根本沒有冥王,昊天就是冥王 但同時他又必須承認,在某種程度上桑桑說的是對的。
他曾經生活過的那個世界,相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那樣的寒冷,那樣的動盪,那樣的危險這就像是冥王的國度。
他從那個世界來到這裡把那個世界的信息帶到了這裡,堅定了書院和到子的信念,如果吳天世界真的最終被破開,去往那個更加廣闊的宇宙,卻最終寂滅,那他的到來,便是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冥王的陰影。
這種推想讓他身體很寒冷 下意識憤怒起來看著桑桑喊道:「你總是什麼都要贏,哪怕是討論,你也從來沒有認輸過哪怕一次,為什麼?」
桑桑靜靜看著他 神情微憫。
她的神情讓他更加憤怒,走到樹下重重一掌拍下,枝頭的黑鴉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飛走也沒有發出難聽的叫聲。
「這麼多年了,從你會說話開始 我什麼都在聽你的,在別人眼裡,你是我的小侍女,天天服侍我,我說往東你不敢往西,我說吃乾飯,你絕對不敢把飯煮稀,但真實情況是什麼樣,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我說往東之前你先往東邊看了一眼,我說吃乾飯那是頭天夜裡你把剩的稀飯全倒了!」
寧缺轉過身來,看著她憤怒地喊了起來。
「在岷山里,那年我拼了命才逮了只小鹿,你只看了我一眼,我就放了!在渭城你八歲那年,胖嬸替她遠房侄兒給你提親,你不高興,我當天夜裡就差點去把那個小子宰了!你說要回長安城,我就回長安!你說要賣字,我就寫字來賣!」
「你說要租臨十四七巷那間鋪子,我就租!結果好啊,我差點把這條小命給朝小樹賣掉!為了你,我把隆慶的臉都抽腫了,就因為他用你來威脅我,我不管得罪西陵神殿,也不怕給書院惹事,直接一箭把他射成了傻龘逼,結果又好,被葉紅魚追殺的像條狗一樣!還有這這這這個破地方!」
他指著小院,看著她聲音微顫說道:「你把自己變成冥王之女,很好玩嗎?對我來說,這個事情真的很不好玩,全世界都想要殺你,就我一個人把你背在身上,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打不過他們,你知不知道,但我還不是去打了?」
桑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從來沒有違背過你的意見,你要如何,我就如何,我更不會傷害你,我的意識里根本沒有這個可能,從我在河北道揀到你的那天開始,就是這樣了,我憐惜你,我心疼你,我把你看的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
寧缺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但情緒卻顯得更加激盪,說道:「因為當時的我也被全世界拋棄,那時候只有你在我身邊,你能活下來,是因為有我,而我能活下來,何嘗不是因為我要養活你?什麼是本命?這就是本命。」
桑桑抬頭,看著漸被夜色侵襲的天空,沒有說話,樹枝上棲著的黑鴉,微微偏頭望著院子裡的二人,似想弄清楚當前的情形。
「小師叔是你殺的,但我那時候還沒有出生,所以我可以不去理會,但……老師的死我再也沒有辦法說和自己沒有關係。」
不知道是因為說話太多,還是情緒太過激動的原因,寧缺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非常低沉疲憊到似乎隨時可能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