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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說道:「你的這隻狗雖然受了些驚嚇,但我可以保證它一塊肉都沒掉,我這時候把它放下來還給你,希望你不要再次頭腦發熱,好不好?」
唐小棠看著他手上奄奄一息的小東西,哪裡還顧得那麼多,連忙點了點頭。
寧缺用力把手從小白狗的嘴裡抽了出來,把它遞了過去。
唐小棠欣喜抱著小白,不停輕輕撫摩著它的白毛表示安慰,小白有氣無力地蹭了蹭她的臉頰,然後把頭埋進小姑娘剛剛發育微顯柔軟的懷抱中。
寧缺退後幾步,讚嘆說道:「真是一隻可愛的小狗狗。」
唐小棠認真解釋說道:「小白是雪狼,可不是小狗。」
寧缺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只小白狼。」
便在這時,那隻小白狼在魔宗少女懷中竟是偷偷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目光極其狠毒,似乎是說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咬死他。
「果然是頭狼崽子。」寧缺在心裡恨恨想著,以後有機會一定把這頭狼崽子扔進書院後山,讓它嘗嘗被二師兄那頭大白鵝教育的滋味。
唐小棠在離開之前,對三人說道:「離開聖地雖然只有這一條道路,但這道山谷是由我明宗前賢以人力開鑿而出,所以預設了幾處迷陣,最近天時多霧,你們出去的時候仔細一些,如果迷路了可不見得還能走出去。」
莫山山平靜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姑娘提醒。」
如果換作以往,遇著魔宗餘孽尤其是如此重要的一個妖女,少女符師肯定不會有任何猶豫,便會與對方展開一場生死搏鬥,然而自南方大河國來到北方荒原,與寧缺一道行走了這麼長時間,尤其是經歷了蓮生大師這件事情後,她對於魔道之分有了很多新的認知,自然也不會再像以往那般看待世事。
唐小棠說道:「不用客氣,我也只是想讓這個傢伙心情糟糕一些。」
那個傢伙自然指的是寧缺,他笑了笑,說道:「要不然我們一道走?」
唐小棠看著他得意說道:「你們總說我們大明宗是魔宗,道魔勢不兩立,怎麼這時候卻要我帶你們走了?我就是要你求我,你求我啊?」
寧缺大義凜然說道:「這是哪裡話,我書院向來講究兼容並蓄,道魔之分在書院看來更多是理念上的差異,而像我本人則是一向很敬佩明宗前輩的風采。」
然後他斂了神情,認真說道:「唐姑娘,帶我們一道走吧,我求你了。」
第一百一十章 四人行,有人踏湖而行
前一句渾然不顧道魔雙方血腥戰爭的千年歷史,更是完全不理會魔宗便是在書院軻先生劍下覆滅的事實,已然是無恥到了極點,然而畢竟說得似乎有那麼幾分道理,而且寧缺的模樣大義凜然,終究還能保有些書院弟子的風範。
然而大義凜然之後緊接著的下一句卻是如此直接淺白,他說求便求,毫不猶豫,毫不遮掩,實在是已經無恥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唐小棠怔怔看著寧缺,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真的會求自己,甚至有些恍惚了,哥哥說的是真的嗎,這個人真是夫子的親傳弟子?
便是已經非常了解寧缺性情的莫山山,也覺得粉臉有些微微發燙,散漫的目光里透著一絲羞愧,站得離寧缺遠了一些。
葉紅魚厭憎搖了搖頭,心想作為唯一一個世內世外相通的不可知之地,書院是何等樣驕傲的地方,從夫子到軻先生再到君陌這一代弟子誰會真正瞧得起魔宗?寧缺這廝居然能睜眼說瞎話無恥至斯,看來書院有教無類果然不是傳說。
其實寧缺並不見得一定需要求魔宗少女帶路才能走出天棄山脈,憑藉意識深處蓮生大師留下的那些無法理解的氣息和碎片,他或者可以追隨直覺走出去。
先前他帶著莫山山和葉紅魚走出魔宗便是用的這種方法。
然而他不想再次進行嘗試,因為能在那些幽深的通道里找到正確的道路還可以歸功於幸運,但幸運的次數多了就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懷疑。
「小唐姑娘,你要去哪裡?」寧缺問道。
唐小棠回答道:「我要去南方。」
南方是個很寬泛的概念,尤其他們身處大陸極北處的苦寒天棄山脈,無論要去哪裡似乎都要先向南行。然而唐小棠說得很認真,寧缺聽得也很認真,甚至還能順著她的話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
「噫?很巧,我們也要去南方,原來大家同路。」
「所謂相請不如偶遇,一起走?」
通往莽莽群山外的通道,是很多條無數年前由魔宗強者們以人力開鑿出來的石谷,石壁光滑陡峭如同刀切的一般,即便是雄鷹也無法駐足,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霜雨雪,卻依然未積塵土,自然也不可能生出綠意蔥蔥的草樹。
西陵神殿的道痴,魔宗的少女,莫干山的書痴,書院史上最弱的天下行走,這樣一個奇異的四人組合便在這些狹窄而漫長的石谷里沉默行走著。
沉默這個詞不對。
「在我看來,我們這些修行世界了不起的年輕一輩,可不能重蹈前輩的覆轍。」
莫山山神情微凝問道:「什麼覆轍?」
「一見面就拼命啊,其實打架有什麼意思呢?沒事兒的時候藏在山裡面靜心修行,如果見面了就問聲好,聊聊天,不比什麼都強?」
葉紅魚冷漠說道:「無戰鬥,不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