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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望著那道漸漸斂沒的煙塵,神情極為凝重,心情極為震撼。
這裡的人都修行強者,來人境界再高也不會令他們動容,更何況那人用的明顯是魔宗功法,魔宗已然凋蔽,只要不是二十三年蟬親至,誰都不會畏懼,而如果來人是二十三年蟬,又怎會連場血戰,如此辛苦?
但他們依然難以平靜,依然震撼,甚至感到敬畏。
不是因為此人直闖桃山能夠連破兩道防線以及清光大陣,而是因為最開始此人所展現出來的境界修為雖然不錯,但面對西陵神殿這樣的龐然大物依然遠遠不夠,所以在山下便陷入苦戰,然而誰都想不到,此人竟是在連番血戰里不停領悟,境界不斷提升,直到最後來到桃山前坪時,竟擁有了如此威勢!
佛宗講究頓悟,魔宗講究以戰養戰,然而從開始到結束,這數場戰鬥的時間如此短暫,此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除了書院大師兄朝聞道而暮知命的傳說,修行界何時出現過如此令人震駭的事情?那個人究竟是誰?
陳皮皮看著煙塵里的那個身影,顫抖的愈發厲害,碗裡的清水都灑了出來,把剛剛乾的衣襟再次打濕。他知道她是誰,知道她為什麼要唱歌,那歌聲不僅要為她提供勇氣,也是在給自己提供信心。
她用歌聲告訴他,我已經來了,你再堅持一會。
人群中,寧缺低頭望向自己腳下的泥土,沉默不語。神輦里,葉紅魚靜思片刻,伸出右手,握住身旁的本命道劍。
煙塵漸斂,一個嬌小的身影顯露出來。
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被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在身後輕輕地擺盪。
她穿著獸皮製成的衣服,已經被無數道劍鋒割破,綻著破爛的邊角。
她身上有很多道傷口,不停地向地面淌著血。
她叫唐小棠。
她從長安城不遠千里、風塵僕僕而來。
她狼狽不堪,卻威風凜凜。
她看著巨輦里的西陵掌教,問道:「誰敢說我書院無人?」
她望向祭壇前的南海少女,問道:「誰敢搶我的男人?」
第四十八章 你想戰,那便戰(上)
陳皮皮幾乎用盡全身的氣力,才控制住顫抖的右手,沒讓碗裡的清水全部灑光,他看著滿身風塵的唐小棠,說道:「你來了。」
不是疑問句而陳述句,因為不需要確認,他聽到了她清美的歌聲,看到了她的身影,他雖然不想她來,但她已經來了。
「是啊。」
唐小棠隔著前坪上的人群,看著祭壇上的陳皮皮,說道:「那你跟我走嗎?」
陳皮皮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如果你能帶我走,我當然跟你走。」
唐小棠說了聲好,向白石祭壇走去,隨著腳步前行,她身上的血水嘀嗒落下,人群漸分,無論是西陵神官還是黑衣執事,竟是無人敢攔。
她走到祭壇前。
陳皮皮把手裡的水碗遞到她身前,說道:「渴了不?先喝口水。」
碗裡還剩著小半碗清水,唐小棠接過來一飲而盡,如飲烈酒。
南海少女小漁也站在祭壇前,看著這番遞水飲水的畫面,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因為她確認了表哥和這個女人之間的關係。
這個女人是為了自己的男人來的,她覺得很憤怒,很生氣也很傷心,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她覺得自己在祭壇前是多餘的那個人,無論陳皮皮還是唐小棠都沒有看自己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她是很驕傲的人,一直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修道天才,除了自幼指腹為婚的表哥,沒有別的同齡人可以和自己相提並論,無論是傳說中的三痴還是書院裡的那些傢伙,所以她想要擊敗書痴來為自己正名,先前又向葉紅魚發出挑戰。
她才發現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不要說葉紅魚,就連這個女人先前闖山時所展現出來的意志與精神。都令她自愧不如。
此時站在祭壇前,她所有的驕傲都被擊的粉碎,不僅僅是因為面對那個拿著鐵棍的少女時產生的自卑,更因為表哥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水,表哥和她說話的語氣是那樣的尋常,就像已經在一起了數十年。
小漁的感受沒有出錯。
此時在陳皮皮和唐小棠的眼裡,確實沒有別人存在的空間,甚至連身外的世界都已經消失。眼眸里只有彼此的身影,或者說還有小半碗清水。
直到一道雷般的聲音在桃山前坪響起。
巨輦間光芒萬丈,西陵掌教大人的身影是那般的高大,他看著祭壇前的唐小棠身體微微前傾,便如重山將傾。
「你是何人?與林霧那孽賊有何關係?」」我是唐小棠,順著讀倒著讀都是唐小棠的唐小棠。」
唐小棠把水碗遞迴陳皮皮。看著輦內的掌教說道:「余簾是我的師父,我來桃山接我男人離開,你不要攔我。」
聽著此言,掌教大笑說道:「真是可笑。」
唐小棠沒有笑,手裡握著鐵棍看著巨輦。
她連破三關闖入桃山前坪,受了不輕的傷,渾身血土,但她的神情以及說話時的語氣,卻依然是那般驕傲而肯定。
那是一種令人愉悅的、可愛的執著感。
桃山前坪大多數人都沒有笑。除了天諭院副院長莫離神官,為了替掌教大人湊趣,有些乾巴巴地陪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