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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公子心情看似極為不錯,斜乜著眼睛不懷好意打量了寧缺兩眼,對管事豪邁說道:「給這位小兄弟安排兩位姑娘,年齡大小無所謂,也不拘是何方水土養的女兒,只求知情識趣慣會服侍人的。」
寧缺心想這意思豈不就是年齡不是差距,國籍不是問題?他沒想著長安城的人們居然會有如此同樣瀟灑的論述,正在那兒樂,忽然明白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由悚然一驚,連連擺手急道不用不用。
「確實不用……不用客氣。」年輕公子低聲笑著,笑聲非常之猥瑣不凡,「小兄弟,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現在應該還是一位處男吧?」
寧缺尷尬皺眉,臉頰上那幾顆不顯眼的雀斑忽然明顯起來,他暗自想著,難道我這時候應該拱手為禮,然後大叫一聲:兄台,你真是好眼力!
管事眯起眼睛堆起皺紋連聲笑應,道了聲您且放心,便轉身離開去安排。那位年輕公子見寧缺臉上異樣神情,不由微微蹙眉猜忖道:「莫非小兄弟你不喜歡年紀大會疼人的熟婦,就喜歡嬌俏裊裊的小娘子?」
寧缺像木頭般呆坐桌旁,眼神飄忽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間他將心一橫,腆笑說道:「說句心裡話,我還是歡喜年齡和我相仿的。」
「好好好,這才是男人本色,坦坦蕩蕩不拘心不羈身。」
年輕公子拍扇讚美,旋即眉頭亂挑笑道:「你是個小少年,若要和你年齡相仿的,必然入門尚淺,想不到小兄弟你居然好清淡井水這口。」
寧缺眉頭微挑,正準備講講自己積累了多年的春風幾百度人生幻想時,忽然有一名小婢女從樓梯上蹦蹦跳跳跑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走到他們桌前,用清脆的聲音說道:「這位小公子,簡大家有請。」
眼看著能在一位好心公子的資助下走進新時代,卻忽然有一名小婢女前來打岔,寧缺微微張嘴,瞬間想起無數傳說故事中的情節。那些男主角每每意氣風發逛青樓之時,總是會被這樣那樣的意外,到最後毫不意外地打斷,那些意外或者不意外包括青樓被燒,強者決戰,青梅吃醋,或者是家中悍妻忽然現身……
想到這裡,他不由感到十分緊張甚至提前開始沮喪,根本沒有去想邀自己見面的簡大家是誰。而大堂里的幾桌客人聽到簡大家這個名字,卻是驟然露出驚喜疑惑之色,紛紛用艷羨甚至嫉妒的眼光望向他。
年輕公子愣了愣,嫉妒地拍了拍寧缺的肩膀,大笑說道:「你命真好。」
寧缺被他帶著極深怨念的重重一掌拍醒,然後才注意到大廳里人們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怔後不禁對那位簡大家產生了強烈的好奇,當然還有很多的曼妙遐想。
第三十九章 簡大家紅袖怒招
很多年後在那座孤峰山崖邊,寧缺回憶起第一次看見簡大家時的情景,依然忍不住回頭望向那處唏噓良久,臉上滿是自嘲的笑容和感慨。
當時他滿懷憧憬拾階而上,覺得今夜的自己就是那位傳說中幸運值滿分的賣油郎,一路行走仿佛能看到那位漂亮的花魁正在珠簾後等著自己,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那位小婢女推開紅門掀起珠簾後,看到的竟會是那樣一位婦人——
這位婦人年歲已長,眼角魚尾紋非常清晰,身材倒是保養得極為完美,豐胸細腰肥臀籠在一件布衣間,但她額頭極寬極大,就像是草原中隆起的光滑沙丘,眉眼樸實和藹,直鼻之下厚唇之上還生著層極淡的茸毛,說不上難看,但也絕對不能說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和花魁這種生物更是搭不上任何關係。
年齡相仿的漂亮小姑娘他喜歡,年歲稍長的小娘子也挺好,即便是年過三十的嫵媚熟婦想來也別有一番風致,可簡大家並不屬於這三類人當中任何一類,她只是位年過四十、氣度平靜從容極像男人的普通女人。
寧缺微微一怔,旋即覺得自己的神情有些不禮貌,強行平靜心情,堆起真誠的笑容,向那婦人揖手一禮,問道:「不知道簡大家喚我前來,有何吩咐。」
「你是誰家少年?」簡大家微笑望著他問道。
寧缺倒也並不隱瞞,將自己的來歷說了一遍。
「雖說今年軍部推薦的名額多,但你能過書院初核,想來也是個有才幹的。」
簡大家讚許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不過既然你來自邊城,想來應該不知道我究竟是誰,初次見面便能快速平靜,少年你的心性倒是沉穩。」
寧缺費了極大的氣力才低下頭去,刻意不去看她那副比草原還要寬廣的額頭,不去看她唇上的淡淡茸毛,聽著這話下意識里謙虛了兩句。
通過這位婦人簡單幾句介紹和那位小婢女驕傲的添油加醋,他終於知道了樓下那些人為什麼會對簡大家這個名字格外關注。
三十年前,南晉新君晉位時,一個名為紅袖招的歌舞行在大典上贏得了最多的掌聲,聲名漸播天下,就在三年之後,大唐皇帝因為紅袖招內部有諸多大唐女兒,特意親筆寫信請求紅袖招遷入大唐,南晉國君根本無力相抗,只好從了此請。
自此之後,紅袖招便一直停留在長安城,近二十年間,她們只為大唐宮廷起舞弄歌,已經不再參加別國盛事,在民間聲名漸隱。
但對於那些真正的達官貴人們來說,這個被最強大帝國特意相召,常年駐在最偉大長安城裡的歌舞行,毫無疑問仍然是這天底下最好的歌舞行,她們所在的這間青樓雖然沒有名號,卻永遠是天字第一號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