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2頁
渭城城門處再次響起悶哼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應該是又有一騎被射落。
所有受過訓練的唐軍都知道,射箭其實是數個動作的分解,從拔箭開始,到松弦結束,在旁邊震駭看著的人們,並不覺得那人射箭的動作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甚至要比唐營常見的箭術動作更簡單、更機械。
因為簡單機械,所以不夠挺拔,更談不上瀟灑。
但那人的箭快,快到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想像的範圍。
渭城方向,現在朵兒騎的衝鋒,已經不像先前那般,而是一涌而出。
那人卻沒有像某些傳奇故事裡那樣,
從第一枝箭開始,直到第六枝箭射出去,四周的唐軍士卒都沒有眨眼,不是他們因為震撼而不敢眨眼,而是他們來不及眨眼。眨眼不及的瞬間,便有六枝箭破空而去。
這些唐軍士卒按道理根本無法看清那人射箭的動作,但他們依然能夠看清,因為那人射箭的動作完成的非常準確穩定的令人難以想像,每個重複的動作沒有任何變化,手指永遠扣著弓弦同樣的位置,就連小臂上的衣袖都沒有顫抖。
六次重複的動作,便是晨風裡的疊影,合在一起,便能看清。
只是,有殘影。
更多的羽箭離開地面,搭上弓弦,破空而去。
衝出城門的草原騎兵紛紛墮地然後在地面砸出血花,微小朵朵。
騎兵不停衝著,箭便不停射著,不曾停歇。
到最後騎兵向城門外衝鋒的速度太快,即便那人也無法再瞄準,於是便不再有瞄準,只是平肘抖腕而射。
鋒利的羽箭,穿越遙遠的距離,來到渭城前,落在那些草原騎兵的身上或是那些戰馬的身上,落在堅韌的皮甲上。
然而破甲而入!
那些羽箭在觸到皮甲表面時,便完成了它們的使命,箭杆被巨大的力量絞成碎絮,但依然推動著鋒利的箭簇,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那就是騎兵或座騎的血肉深處。
看著柵後那人的身影,唐軍士卒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敬畏。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不可思議。
那些羽箭上究竟拾著多麼恐怖的力量?
那個人的身軀究竟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為什麼能夠連續射出如此多大威力的箭?要知道哪怕是軍中的武道高手,在連續射出數十枝羽箭後,也必須休息不然肌鍵絕對會受到嚴重的傷害,而那人已經射了百餘箭卻依然面不改色,身形不動如山,別說呼吸變得急促,就連胸膛都仿佛沒有起伏一下!
忽然間,唐營四周響起急促的軍號聲。
有數百朵兒騎繞過城牆,從兩翼試圖占據草甸高處,然後向唐營衝鋒。
那人卻理都不理,只是盯著城門處。
隱匿在城中的朵兒騎,終於掌握了些羽箭的節奏,他們尋覓到了機會,將城門完全開啟,然後有數十騎最擅馭術的騎兵,同時沖了出來!
數十朵兒騎瞬間湧出城門,就像無數朵霧湧出兩座大山之間的門!
在這一瞬間,就算那人的箭法再如何神通驚天,也沒有辦法同時把那數十名騎兵射殺,更何況在後方還有數百甚至數千騎兵在等著接續衝鋒的勢頭。
唐營里的呼喝聲越來越急促,六千騎兵紛紛上馬,做好反衝鋒的準備,如果那神秘而恐怖的羽箭無法守住中軍帳正方,那麼便只能依靠騎兵本身。
但那人沒有給唐軍騎兵上陣的機會。
他依然沉默地射著箭,面對像雲霧般湧出城門的草原騎兵,他射了一箭。
他只射了一箭。
與先前不一樣的是,那根箭並不是從他身邊的草地里拔出來的,而是從身後的箭筒里抽出來的,那根箭明顯有些不一樣,箭簇是個圓形的筒。
清晨的天空里響起一道悽厲的鳴嘯。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射下,那根箭拋出一道弧線,落在了渭城城門前。
剎那靜寂。
然後。
轟!
一聲巨響,在渭城城門前響起,掀起無數泥土,仿佛要把天穹都掀開!
漫天飛舞的泥土裡,還有戰馬和騎兵的殘肢,甚至有頭顱在其間飛舞。
渭城的城門垮了,黃土和土皮里的磚石簌簌落下,不知壓住了多少受傷的朵兒騎,煙塵里隱隱能夠聽到很多悶哼與痛嚎的聲音。
又有箭聲從南方來。
這一次的箭聲要比先前更加清晰,不似微風,而似颶風,嘯鳴悽厲。
箭嘯連綿不斷地響起。
數百枝羽箭,仿佛沒有間斷一般,穿越晨風,穿過煙塵,射向深處。
一名草原騎兵跳離被射死的座騎,拔出彎刀不安地看著四周,卻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裡,忽然一枝羽箭自南而來,貫穿了他的胸腹。
一名草原騎兵渾身是血地爬起來,向煙塵外走去,口裡不停地呼喝著什麼,顯得格外暴戾忽然,一隻羽箭從他的嘴裡射進去,從腦後探出帶出血花。
草原騎兵倒在地上,揮動彎刀砍死中箭後正在亂蹬的座騎,拼命地站起身,眼睛裡滿是恐懼,然後他看到了一枝羽箭向著自己的恐懼而來。
,射中咽喉,射中不同的地方,卻發出極其相似的聲音那些都是刺破的聲音。
那些仿佛具有魔力的羽箭,能夠射穿一切。
渭城城門前的漫天煙塵里,到處都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