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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同伴走到楊二喜身邊,說道:「她全家都被殺了,就祖孫兩個躲在地窖里活了下來。」
楊二喜看著小女童的背影,沒有說什麼。
他們把身上的口糧留了一半給村裡的難民,然後畫了張簡易的地圖,告訴他們在西南十七里外,有朝廷的一處臨時衙門,負責收攏難民撤退。
做完這些事情後,他們拉著二十幾匹沒有受傷的馬,離開了村莊。
第二天清晨,這些退役的唐軍,和主力部隊匯合。
「楊二喜,可以啊,這麼快就搞了一把刀。」
一名騎兵看著他說道。
楊二喜得意說道:「這不算什麼,主要是殺那三個蠻子的時候,費了些力氣,說起來如果不是我不愛爭功,被我重傷的那倆也應該算到我的帳上。」
那名騎兵笑了起來,說道:「成成,我不會忘了報告統領給你記功。」
「別忘了,我可是天啟二年的邊軍,你這什麼態度?」
楊二喜笑罵了一句,扛著草叉,跟著同伴向山林里走去。
那名騎兵輕夾馬腹,順另外一條道路,來到一處山坡上,來到統領大人坐騎旁,低聲稟報剛剛得到的那些軍情。
驍騎營統領劉思,神情肅然點點頭,舉手示意這名游騎離開,然後望向身邊的中年男人,說道:「隆慶加快了速度,剛好和我們錯過。」
那名中年男人一身青衣,神情寧靜,在充滿著肅殺氣息的驍騎營數百鐵騎中,顯得格外醒目,正是朝小樹。
朝小樹說道:「隆慶顯得太著急了些,州郡的防禦也太無力了些。」
劉思說道:「州郡廂軍用來步戰還可以,對上這些年久經沙場的草原騎兵,確實沒辦法,他們打得很慘,也盡了全力。」
朝小樹說道:「我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州郡廂兵,其實還是要數固山郡有些真實戰力,華山嶽這個三州鎮軍總管做得不差,只是他的兵大部分都抽調到北大營抵禦金帳王庭南下,所以我們也不能指望他。」
劉思有些鬱悶,他隨朝小樹帶著驍騎營八百精騎,出長安來東疆,一路艱辛危險,也與草原騎兵打了好幾場,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局面。
因為他們的人數太少,甚至於根本不敢和隆慶的主力騎兵相遇。
朝小樹說道:「不要想太多,雖然只能騷擾追襲,但至少可以讓那些蠻騎不敢太過放肆,東疆的百姓也能少受幾分荼毒。」
說完這句話,他望向正在向山林里走去,身影漸漸消失不見的那些義兵,敬佩說道:「如果不是有他們,局面才真的不堪收拾。」
像楊二喜這樣的人很多。
有很多農夫離開田園,離開自己的家,自己拿著路費,帶著行李和當年從軍中帶回家鄉的刀或弓箭,前往遙遠的東疆。
那時朝廷的徵兵令還沒有抵達他們的家鄉,他們便提前動身,按道理這種做法並不理智,因為他們沒有組織,連戰場在哪裡都不知道。
但這場戰爭不同,這是關係到大唐存亡的戰爭,所以外敵入侵的消息便是軍令,便是徵兵令,在道路上和山林里遇見一個人,看到他腰間的舊刀或是老弓,便能確認是同伴,於是便能組織成為強大的力量。
至於戰場在哪裡?敵人在哪裡,哪裡就是戰場。
這就是楊二喜的想法,也是他的那些同伴的想法。
據戰後統計,僅僅大唐中部州郡,便有超過兩萬名退伍的唐軍,在徵兵令到達之前,自發加入到東疆抵抗入侵者的戰爭中。
這群大唐最早的、最可愛的反擊者,最後能夠回到家鄉的不到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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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這幾章我很滿意,希望大家也能喜歡。〗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步殺一人
能夠拯救大唐的,只有唐人自己。
比如楊二喜,比如指揮鎮北軍與金帳王庭苦戰三夜不眠的徐遲大將軍,比如河北郡那些冒著嚴寒往前線運送糧草輜重的民夫。
但要挽狂瀾於即倒,單憑勇氣與強大的意志並不足夠,因為這場舉世伐唐之戰,雖在人間的範疇內,卻已經快要超越人間的層次。
過往年間,很少會理會世事的修行者們,全部響應神殿誥書,加入到了這場戰爭中,就連隱於世外的懸空寺都派出了自己的僧兵。
大唐西陲,蔥嶺下的高原上。
七枚大師,正在向著唐軍帥營走去。
這位懸空寺尊者堂首座,已經修至肉身成佛的至高境界,人間的普通兵器,根本無法傷害到他,唐軍里的武道強者,都無法停下他的腳步。
面對這樣的世外高人,除了勇氣和意志,還需要真正強大的力量。
以往的大唐軍方,擁有像許世和夏侯這樣的武道巔峰強者,如今卻只剩下徐遲一人,帥營里的舒成將軍有謀略有智慧,卻不以武力著稱。
那麼誰能讓七枚的腳步停下?
一個穿著舊棉襖的書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場間。
他的身上滿是灰塵,卻顯得乾淨無比,無論身心皆如此。
他的腰間依舊繫著根木瓢,卻看不到那捲舊書。
此時場間一片混亂,當這名書生出現後,卻如一道春風溫暖和煦地吹拂過每個人的心頭,嘈亂的軍營頓時變得平靜無比。
唐軍將士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名書生是誰,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身影,將士們便覺得無比安寧,充滿了信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