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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是桃山,昊天磅礴的力量沒有灌注進他的身軀。
他的掌心裡,忽然多出一滴晶瑩的液體。
那液體透明清澈,卻粘稠細密,迎風而化,變成一點氣。
一點浩然氣。
浩然氣在他的手掌里開始猛烈地燃燒,散發著無窮的光與熱,和橫木立人掌心熊熊燃燒的昊天神輝,看上去沒有任何分別。
這個畫面看上去有些詭異。
啪的一聲,寧缺反掌拍在橫木立人的胸膛上!
與先前情況不同,覆蓋著橫木立人身體的那道薄而澄靜的清光,似乎認為浩然氣是完全相同的神聖光輝,沒有做任何阻攔。
那點熊熊燃燒的浩然氣,就這樣灌進了橫木的身軀。
如何戰勝天啟境強者?顏瑟大師用的方法是割裂空間,讓昊天的磅礴力量無法完全落到施術者的身體裡,余簾用的方法是割裂世界,把對方納進自己的世界,隔絕對方與昊天之間的聯繫,寧缺做不到這些,所以只能考慮別的方法。
當年崖洞閉關、完全繼承小師叔衣缽後,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浩然氣與昊天神輝如此相似,那麼如果不去思考宗教性和神性的問題,這兩種能量會不會就是完全相同的事物?天啟是接受昊天的神輝力量,那麼對施術者的容納範圍有一定限制,如果有人再灌注進更多的神輝力量,會不會讓對方難承其荷?
這便是他的方法。
橫木立人天啟,身軀里充滿磅礴的昊天神輝,他無法阻止這個過程,卻可以在烈火上淋一勺油,在漫過大堤的江里下一場雨——他相信自己灌進橫木立人體內的神輝,已經超過了引起質變的那個數量級。
一點浩然氣?那是他數年來日夜苦修不輟的修為,看似一點,實則近乎無限。
反掌輕拍後,寧缺的臉色變得極度蒼白,甚至臉頰看上去似乎都變的瘦了很多,可以想像他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多少的力量。
橫木立人的臉也變得白了起來,卻不是虛弱的蒼白,而是一種至為聖潔的白,更像是玉石的感覺,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眼瞳已經占據了整個眼眶,純淨的幽黑一片,神聖至極,卻隱隱有痛苦之意。
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
長街之上煙塵大作,陽州城上空乃至更遠處的天地元氣撼動不安,引來無數飛雲成為亂絮,神輦再也無法支撐,瞬間化作灰燼。
仿佛宋國東面風暴海上恐怖的颶風,忽然降臨到此間,世界變得昏暗無比,呼嘯聲悽厲有如鬼哭,近處的房屋,盡數被變成廢墟!
煙塵漸斂。
橫木立人站在原地,神袍破爛不堪,裂口裡散發著灼人的熱氣,口鼻間的氣息更是乾燥到了極點,似將倒下,卻最終還是沒有倒下。
著寧缺,神情冷漠而輕蔑地說道:「這就是你想出來殺死我的方法?神輝是昊天的力量與意志,是不可計數、不能計數的存在,浩瀚如滄海,你又到哪裡再創造出一片海來?無限的一倍還是無限,又如何能夠漫堤?」
說完這句話,他一拳轟向寧缺,拳上熊熊燃燒的昊天神輝,在昏暗的街頭,拖出一道明亮、甚至刺痛人眼眸的火焰。
轟的一聲巨響。
寧缺倒飛而退,半條街道的民宅,被盡數撞毀。
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橫木立人收回拳頭,看著上面的神輝火焰,很滿意於自己的強大。
然而長街那頭,忽然響起細碎的聲音。
那是有人在推開木樑石礫。
橫木立人微微眯眼,望向那處,有些詫異,很是不解。
寧缺在廢墟里站了起來,渾身是血,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胸口處更是被橫木的拳頭轟出一個極恐怖的傷口,甚至隱隱能看到心臟。
受了如此重的傷,一般人早就死了。
即便意志再堅強,也無法站立。
他卻站的很穩,臉上的神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看來故事裡的那些法子確實不行。」
他抹掉臉上的血,望向街那頭的橫木立人說道:「那我只好試試新學的方法,或者也不好用,但也有可能好用。」
第八十七章 千里快哉風
橫木立人的拳頭挾著昊天的力量,直接落在寧缺的身上,卻沒能把寧缺打死,這件事情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寧缺渾身是血,傷口處處綻裂,就連心臟都明顯破了,卻還能站立著,這是為什麼?
大黑馬奔至寧缺身邊,低首湊到他的右手旁,讓他把手擱到頸上,助他能夠站穩,寧缺輕輕摸了摸它的鬃毛,表示自己無礙。
「我忘了蓮生說過的那句話的順序,是欲修魔先修佛,還是欲修佛先修魔,但其實道理都一樣,只有金剛不壞才能不沾塵埃。」
寧缺把手上的血水擦在院服的前襟上,望向街對面的橫木立人,說道:「你對我很了解,卻似乎不知道我修的時間最長的是什麼。」
在修行的世界裡,他最先接觸的是符道,然後是浩然氣,接著是蓮生的魔宗功法,最後才在爛柯寺里觀尊者像學佛。
可事實上,他修佛的時間最長——這裡的時間,不是真實世界的時間,而是佛祖棋盤裡的時間,在那裡,他修了千年的佛,最後將那座山般的佛像,修成了桑桑的模樣,而在那個過程里,他一直與桑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