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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禱的內容很複雜,但如果仔細聽,其實只是兩件事情:一件事情是祈禱佛祖顯靈,幫助中原諸國,把野蠻血腥成性的荒人部落從荒原上趕走,第二件事情則是祈禱佛祖顯靈,趕緊找到冥王之女,然後把她鎮壓萬世不得翻身。
祝禱結束,寧缺從殿外走了進來,走到桑桑身旁把她扶起。在朝陽城的佛寺甚至是街頭巷尾,都能聽到這種帶著恐懼意味的祈禱以及最惡毒的詛咒,他早已習慣,所以平靜。只是桑桑身為被詛咒的對象,情緒難免還是有些低落。
寧缺帶著桑桑剛剛走出白塔寺,忽然聽著身後的重重殿檐間,響起悠揚的鐘聲,鐘聲連綿不絕,持續了很長時間,顯得很是莊重。
「又是什麼大人物到了?」
寧缺轉頭向白塔寺深處望去,心想能夠讓白塔寺響起這麼多道鐘聲相迎的人物,自然非同尋常,只怕不是懸空寺來人便是西陵神殿的強者。
懸空寺的高僧或西陵神殿的強者,這種時候出現在朝陽城,明顯只可能為了一個目的。他的眉頭微皺,心裡的警惕意味越來越濃。
如果讓寧缺知道這些鐘聲的真實含義,他的警惕肯定會更加濃重。如果讓他有機會聽到鐘聲之後的那道聲音,他肯定會帶著桑桑馬上離開朝陽城。
佛寺深處,鐘聲緩歇。一處偏僻的佛殿裡,白塔寺住持和幾名輩份極高的長老,恭謹跪在地面上,一個蒼老寧和的聲音在殿內不斷迴響。
「人在雲下。」
冬日將去,在世間很多國度,比如大河國或南晉,春意已經綠了大河兩岸。正處於重修中的瓦山爛柯寺里,也有叢叢野花盛開。
但還有更多的地方在苦苦等候著春天的到來,比如以往年份早就已經春意盎然的月輪國都城,因為雲層連蔽百日,氣溫相對較低的緣故,還處於最後的殘冬中,遙遠東北方向的荒原深處,荒人部落更是被嚴寒和背叛不斷傷害著。
過去整整一年都處於極度動盪和血腥中的荒原,在稍微安寧了數十日後,再次迎來了慘烈不堪的戰爭,又有無數生命被冰冷地收割走。
深秋時分,荒人部落剛剛與左帳王庭達成結盟協議,雙方用各自部落的祖靈發下血誓,荒人部落元老會稍微放心了一些。正在謀劃來年春夏時節,與左帳王庭聯兵攻擊中原聯軍,然而荒人哪裡能想到,左帳王庭竟然敢背叛自己的祖靈!
隆冬時節,左帳王庭悍然撕毀了墨水都沒有干透的結盟協議,與西陵神殿聯手,接收了一大批來自草原的糧草輜重,然而帶領著中原聯軍,極為冒險地頂著嚴寒向北突進八百里地,偷襲了荒人部落第二大的一個部落聚集地。
荒人雖說驍勇善戰,極為強悍,每個成年人都是天生的戰士,但畢竟人數太少,整整一年的戰爭,讓他們儲存的冬糧急劇減少,幾乎等於是半餓著肚子在戰鬥,面對左帳王庭騎兵與西陵神殿的聯軍偷襲,尤其是第一次大量投入到戰場上的修行強者的刺殺手段,荒人們再勇敢無畏,也只苦苦支撐了三天,便不得不留下數千具戰士的遺體被迫離開。
左帳王庭與西陵神殿的聯軍,並沒有就此停下前進的腳步,他們知道荒人的生命力是多麼的強悍,戰鬥意志又是多麼的堅定,這一次千里偷襲,雖然成功地讓荒人部落的實力遭到了極嚴重的損傷,但如果不徹底把荒人打垮,誰都不敢保證明年或者說數年後,荒人部落又會強大到什麼程度。
在那名戴著銀色面具的軍師激烈的要求又或者說冷酷的要脅下,西陵神殿聯軍,跟隨著左帳王庭的騎兵,繼續北上。
來自燕國和南晉的幾名將領震驚發現,西陵神殿似乎早就知道了那名軍師的真實身份,而且竟是對此人言聽計從,就像是左帳王庭那個昏庸的單于一樣!
這場對於雙方來說都過於殘酷的嚴冬追擊戰,持續了五天的時間,被冰雪覆蓋的荒原地面上,四處遺落著中原人、蠻人和荒人戰士凍僵的屍體。那些屍體硬到兀鷲都不願意費力去啃食,在死亡之後終於能夠和平地相鄰而伴。
慘烈冷酷的追擊戰進行到第五天深夜的時候,魔宗天下行走唐,終於瞞過了西陵神殿布在軍營外的十餘名陣師的眼睛,成功地突襲進了營帳。
在風雪營帳中,唐沒有看到慌亂失措的各國將領,沒有看到驚恐尖叫的文書,看到的是早已準備好的數十名各國修行強者,還有那名坐在案後的軍師。
那名軍師戴著銀色的面具,案上斟著兩碗清冽的美酒,露在面具外的臉頰神情寧靜自然,仿佛就像是等待一位賓客等了很長時間卻依然不焦慮的好主人。
唐知道這個軍師是誰,環視帳內強者,說道:「看來如今的左帳王庭果然是你在說話,難怪那些蠻子居然敢背叛祖靈。不過在我看來,無論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你依然還是個怯懦的廢物,所以你永遠趕不上寧缺。」
隆慶沒有接著唐的話繼續說,指著案上兩碗美酒平靜說道:「那年離開長安之後,我再也不飲酒。不是因為怕誤事,而是因為我找不到世間有什麼事情值得讓我飲酒而賀,直到我發現你可能來殺我。」
唐問道:「被我殺死,確實是件值得慶賀的事。」
隆慶搖了搖頭,平靜說道:「我已經猜到你會像殺夏侯一樣來殺我,既然你還是這麼愚蠢,我可不會像夏侯那麼白痴,惜取手下的性命,那麼你自然便會被我殺死,魔宗行走、荒人第一高手被我殺死,這當然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