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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輦里,天諭大神官看著膝前的教典,神情漠然,繼續說道:「原野里的種子,是昊天賜予子民的糧食,山谷里的聲音,是昊天通過風發出的召喚指引,向墮落之地進軍,凡昊天所吩咐信徒的,你們必照樣行了。」
十餘名紅衣神官虔誠地重複著這段教典。
天諭大神官又道:「以聲音惑亂心意,妄替昊天發出召喚指引的,都是罪人,與留下的罪民一道,必承受昊天怒火的懲罰。」
神輦外紅衣神官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冷漠。
「……必承受昊天怒火的懲罰。」
琴弦上剛剛蹦出幾個聲音,簫管里剛剛流淌出一小段樂曲,便被那道神奇出現在青峽處的蒼老聲音所打斷。
書院諸弟子都博覽群書,只聽了幾個字,便聽出那是西陵教典故盟書里的伐罪文,四師兄神情劇變,拿起手中的沙盤,準備揚沙把這段教諭打亂。
然而昊天的教諭是沒有具體呈現的,西陵大神官傳道的聲音,也沒有具體的形狀,除了聲音本身,根本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打斷這道蒼老的聲音。
北宮未央的臉色驟然蒼白,眼眸里生出幾抹恐懼的神情,雙臂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古琴上的數根琴弦從中斷裂!
西門不惑境界稍弱,於是顯得更加痛苦,悶哼一聲,鮮血從唇間湧進簫管,再從底端淌出,癱坐到了地上!
正在原野間狂奔,向青峽處發起衝鋒的西陵神殿聯軍騎兵,也聽到了那道威嚴的教諭,他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變得愈發強悍無畏!
鐵騎形成的潮水,仿佛遇到了一場颶風,速度再次加快,直指青峽!
教諭聲開始迴蕩在原野間時,二師兄便已經確認,這是天諭大神官的手段。
青峽之戰已經開始了很長時間,西陵神殿的兩位大人物始終沒有真正出手,卻沒想到此時這兩位西陵大神官竟是同時出手!
二師兄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凝重。
即便強大驕傲如他,也不敢說能獨自一人面對兩名西陵大神官,更關鍵的問題在於,今日青峽之戰,不是強者之間的對決,而是一場大軍之間的攻防。
此時他正揮著鐵劍,斬向那萬道劍光構織而成的樊籠陣。
每一道鐵劍落下,便有數十甚至上百道劍光破碎消失,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他可以很輕鬆地把這道樊籠斬破,然後擊敗葉紅魚。
然而此時鐵騎已至,青峽處琴簫之聲已絕,如果他仍將心意放在樊籠上,那麼青峽處的師弟師妹們,必然會被鐵騎碾壓。
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不能在樊籠陣里再耗時間,不能再多停留一刻,他必須馬上破陣。
然而他再如何強大,又怎麼能夠瞬間破開這道樊籠?就算他手中的鐵劍再如何強大,又怎麼能夠瞬間斬破萬道劍光織成的劍幕?
所以他收回了鐵劍。
他不再試圖用鐵劍斬破這座樊籠陣。
他望著劍幕外的葉紅魚,沉默不語,把自己的所有氣息全部收回了身軀內!
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劍意縱橫、驕傲無雙的君陌。
而只是一個普通人。
葉紅魚馬上想到他要做什麼,神情驟凜。
這座自天垂落的樊籠陣,是由數萬道劍光構織而成,陣法神妙而強大,然而劍光本身卻依然帶著獨自的劍意。
當二師兄收去所有氣息,手中鐵劍低垂,不再與這座樊籠陣抗衡時,數萬道劍光構織而成的劍幕,陡然間向中心塌陷,直刺他的身體!
他要用自己的身體,硬抗數萬道劍光。
唯有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從樊籠陣里脫困而出!
然而即便是唐或者夏侯那樣的魔宗強者,要用身體來硬抗葉紅魚的萬道劍光,也必然會落得個極悽慘的下場,二師兄的身體只是普通人,怎麼能抵擋?
鋥亮的盔甲上,正在綻放的盛大煙火,隨著樊籠陣的塌陷,隨著萬道劍光的來臨,驟然間變得密集起來,明亮到了極點,仿佛下一刻便會被點燃!
在極短的時間內,二師兄身上的盔甲上釋放出無數道符意,與自空中襲來的無數道劍光相撞,激起無數道恐怖的天地元氣湍流!
鋥!鋥!鋥!鋥!鋥!鋥!
萬道劍光落到盔甲表面,爆出無比密集的摩擦聲,切割聲,間或還夾雜著像極小雷電一般的細微轟鳴聲,顯得恐怖異常。
二師兄雙腳踩著的地面驟然下陷,十餘塊碎石被撕裂成粉末,至於那些染著血水的青草,更是早就已經變成了飛灰消失不見!
覆蓋全身的盔甲,暴射出無數道熾烈的光線,他整個人仿佛都燃燒起來,根本看不清楚火焰里的真實畫面。
下一刻,那柄寬直的鐵劍,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
那道鐵劍斬破盔甲表面的無數道劍光與摩擦而生的火焰,斬破原野間肅殺的空氣,斬破那些呼嘯的風,落向葉紅魚的面門!
隨著鐵劍揮出,二師兄的身影也從火焰里顯現出來。
他沒有向前走去。
相反,他向後退了一步。
開戰至今,無論面對多少敵人,他始終一步未退。
此時他終於退了一步。
一步不退,是因為無路可退。
此時退了一步,是因為身後青峽出口處的師弟師妹,需要他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