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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說道:「感情?我大概明白是什麼,但我沒有騙你。」
寧缺面無表情說道:「你無法驅除老師在你身體裡留下的紅塵意,沒有辦法斬斷人間以及傻逼我與你之間的情意,所以你回不去。你與我一道遊歷人間,始終尋找不到方法,直到去了爛柯寺,看到瓦山上的殘破佛像,明白了佛祖為你設的局,所以你毅然赴局,讓自己中貪嗔痴三毒……」
「你找佛祖,說想要殺死佛祖,都是假的,我們去懸空寺,被困佛祖棋盤,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因為去掉貪嗔痴三毒,便是去了紅塵意。」
他聲音微澀說道:「佛祖自以為算清因果,哪裡想到,在你的眼裡,他只是一把鋒利的雕刀,你要借這把雕刀割掉自己的血肉,割掉身上的塵埃,從而回到神國。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對我意味著什麼?」
桑桑說道:「這是場戰爭,你怎麼不明白呢?」
「這些事情似乎與我沒有關係,但在棋盤裡共度漫漫時光,讓你中貪嗔痴三毒的那個人……是我,最後拿起雕刀把你修成佛,幫你去除貪嗔痴三毒,同時去除紅塵意的那個人……是我,是我是我,還是我。」
寧缺看著她微笑說道:「棋盤裡的一千年,便是我的感情。你利用我,便是欺騙我的感情。我說親愛的,你怎麼不明白呢?」
他的笑容很淡,淡的像水,他的情緒很濃,濃的像血。
至此,與棋盤相關的故事以及這場因果終於水落石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春風化雨,慈航普渡
是的,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桑桑無法擺脫身體裡的紅塵意,於是她尋找佛祖,來到棋盤裡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與寧缺情根深種,便有貪嗔痴三毒深種。
寧缺要救她,便要去她體內的貪嗔痴三毒,貪嗔痴就是情感,就是紅塵意,修佛便是祛毒,便是斬斷她與人間的羈絆。
書院沒能算到這點,佛祖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無數輪迴無數眾生,沒有人能夠猜到她的做法,因為天意不可測。
佛祖看到因果,她便是因果,她借佛祖的局破了書院的局,於不可能里見可能,這便是昊天的大智慧,也是寧缺的大沉痛。
寧缺站在城上望春風,神情淡漠說道:「在朝陽城的小院裡……看著我每天那麼開心地買菜做飯,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我這輩子罵過很多人是白痴,我覺得他們真的很白痴,如今想來,我才是最蠢的那個白痴。」
桑桑走到他身邊,背著雙手看著春風裡的人間,說道:「沒有騙字,因為我亦不曾知曉,只有因果落定時,才明白何為我的意志。」
寧缺微嘲說道:「你覺得我能相信這句話?」
桑桑說道:「你相信與否並不重要,就像昨天在書院裡說的那樣,沒有人知道事情會怎樣發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神來之筆。」
「果然是神來之筆……其實在棋盤裡最後那些年,我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只是不想相信,所以我始終沒有問你。那些年我在那座山上揮著鐵刀修佛,雖然背著你,但始終都是一個人,我很孤單,孤單的恨不得去死……」
寧缺看著城牆上行人如織的街巷,看著熱鬧的市井,說道:「每次你醒來卻不肯與我多說幾句話,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很疲憊,後來才發現,那是因為你不想與我說話……我很失望,並且開始警惕,因為這證明你的情感在變淡,或者說證明你在害怕什麼,你在害怕什麼呢?」
他轉身看著桑桑,平靜說道:「你害怕與我相處,便不忍斬斷與人間的聯繫?如果是這種害怕,我會覺得有些欣慰。」
桑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說道:「既然你已經隱約猜到,並且開始警惕,為什麼你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
「天算能算一切事,確實很可怕,但我不怕,因為驚神陣還在我的手裡,你不該對我說這些,我不確認你已經去除了體內的紅塵意,書院真有可能用驚神陣轟天,那時候你便可以借勢重歸神國,而現在這已經不可能了。」
寧缺面無表情說道:「你就算變回當初那個冷漠無情的昊天,只要你無法回到神國,那麼最多便只能回到原先的狀態,就像我們在光明神殿裡度過的那些日子,我們必然會繼續糾纏在一起,還是那對燒糊了的卷子。」
桑桑說道:「既然我對你說這些,那麼便說明,即便沒有驚神陣開天,我也有別的方法離開人間,回到神國。」
寧缺說道:「牛可以吹到天上,豬吹不上去。」
桑桑說道:「是黑豬。」
寧缺說道:「無論是什麼顏色的豬,總之你回不去。」
桑桑說道:「在棋盤的世界裡,我體味紅塵萬劫,削肉刻骨祛毒,切斷與人間的聯繫,我還看到了那隻大船,神意通明。」
寧缺想著極樂世界裡那隻恐怖的大船,覺得有些不安。
「佛陀與你老師不同,你老師與人間融合,便是我都不能找到他,而佛陀則是集眾生意相助,另闢世界瞞過我的眼睛。兩種都是大神通,我不能與人間相融,便只能用佛陀的方法來獲得開闢世界的力量。」
桑桑說道:「眾生意便是信仰,我是世界之主,擁有無數虔誠的信徒,然而無數萬年來,我於神國冷漠俯瞰,力量來源於眾生,卻沒有想過如何利用並且增強這種力量,在這方面,我從佛陀處學習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