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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難以形容的光柱,自天而降,落在長安的上空。
那道神威與天啟境界得到的昊天力量相比,就像太陽之於螢火,那道光柱與西陵神術燃燒出來的昊天神輝相比,同樣如此。
觀主靜靜看著城牆上的寧缺和桑桑,眼神越來越寧靜,沒有任何情緒。
寧缺看著他,手裡的陣眼杵無比滾燙。
整座長安城的街巷,已經醒了過來,難以計算數量的天地元氣,順著那些看得見的街巷檐角、山塔湖觀、還有那些看不見的溝渠隱道,構成一個複雜到人力根本無法算清的陣法裡,變成了一道若隱若現的拱圓。
這便驚神陣。
那道自天而降的光柱,落在驚神陣的上空,像流水一般順著弧形的無形拱面,向著長安城四野流散,美麗到了極點,卻又驚心動魄至極。
誰都知道,如果讓那道光柱轟破驚神陣,不,哪怕只是滲入幾滴光液進去,整座長安城,便有可能被毀滅,變成一片火海!
陣眼杵越來越燙,說明長安城裡的天地元氣聚集的越來越多,寧缺手掌心裡隱隱冒出霧氣,那是流出的汗被蒸發後的結果。
那道來自天空的神威,確實恐怖。
驚神陣能夠撐多長時間?
寧缺的臉色有些蒼白。
桑桑的臉色比他還要蒼白,尤其是當她看到湛藍天空深處的神國畫面,看著燃燒的太陽和自天而降的那道光柱後,她顯得很畏懼。
太陽真的在燃燒,散落無限如玉漿般的光明,東海上的風暴早已被蒸發一空,大澤上的蘆葦疲憊地低下了頭,世界四周的雲牆將光線反射回陸地,光線折射重疊,更是讓整個人間明亮的無法直視。
更沒有人能直視那輪太陽。
觀主飄起,來到與城牆齊高的位置,看著她說道:「來吧。」
他沒有什麼表情,聲音也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卻顯得有些憐憫。
桑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她那件陳舊的青花布衣,也隨之顫抖起來。
她的身體每顫抖一下,臉色便蒼白一分,青衣表面便會溢出幾粒金色的塵粒。
那些金色塵粒,隱隱約約是一個人影。
金色的殘影,來自她身體何處?或者,那是靈魂?
桑桑痛苦地蹙著眉。
那道金色殘影緩緩離開她的身體,向城外飄去。
驚神陣,能夠暫時抵擋來自天空的神威,卻無法阻止這幕畫面。
那道金色殘影飄去的方向,正是觀主。
觀主這時候,已經展開了他先前取出的第一卷天書:「天」字卷。
離開桑桑的那道金色殘影,或者最終會變成天字卷上的一幅圖?
有了七卷天書,觀主破開青天,擁有了由客觀規則意識集堊合而成的神威,他想要成為新的昊天,還需要神格。
什麼是神格?
神格不是力量核心,而是基本屬性,用最簡單的話來說,便是神何以成為神,神何以稱為神,用很不準確地模糊描述來說,就是資格。
從另外一種角度來闡述:人之所以為人,有人格,神之所以為神,有神格,神格便是神的人格,是超越客觀意志之上的存在。
當然,這裡的超越,也有可能是墜落。
桑桑擁有覺醒的主觀意識。
她便擁有著昊天的神格。
觀主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神格從她的身體裡剝離出來。
誰能阻止他?
時近正午太陽更烈,來自天空的那道光柱,將籠罩著長安城的無形防護圈生生壓的更低了些,流瀉的光漿瀑布般落到城外,燃起無數火焰。
寧缺將桑桑抱進懷裡。
隨著金色殘影從身體裡漸漸出來,桑桑越來越虛弱,臉色越來越蒼白。
看著在空中淌落的那些光漿,他想起多年前在爛柯寺,桑桑和歧山大師下的最後那盤棋,在棋盤世界裡,桑桑被規則追殺不停。
現在的觀主,代表的就是規則。
規則不可改變,所以擁有絕對的力量,哪怕是驚神陣也只能苦苦支撐,而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因為長安城在這個世界裡。
在世界之中,便要服從世界的規則。
除非擁有夫子的境界,修成真正的無矩。
無矩,不是無距。
無矩境,或者便是人類修行能夠走到的最後一步。
到了那一步,才能沒有規矩,無視任何規則。
寧缺修不成無矩。
夫子之後,可能人類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無矩。
那麼,他只能試著打破這個世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闢地(上)
打破萬惡的舊世界,建設美好的新世界,聽上去簡單,實際上對於「世界」本身來說,這是最大的一件事情,而世界對人們來說,本就是最大的,於是無論是打破舊世界還是建設新世界,都成了最大的事情。
最大的事情,自然最難,就像觀主現在做的事情以前沒有人做過一樣,寧缺想做的事情以前也沒有人做過,蓮生當年也只有一個樸素而血腥的想法,從來沒有走到實踐那個環節,那麼他就算做了再多準備,也不知道如何著手。
是的,他已經準備了數年時間。對於一生來說,數年時間不短,但和打破世界這樣的宏大命題相比,卻短暫的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