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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桑桑脫籍的事情,書房裡的人們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寧缺是不願意桑桑與自己在戶籍上分離,曾靜大學士想著皇后娘娘的希望,曾靜夫人則只顧著拉著桑桑的手,在幾天住老筆齋幾天住學士府的問題上眼淚漣漣,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上來,而桑桑則是懶得想這些事。
最終雙方經歷了一番友好的談話,確定了日後交往的某些基本原則,寧缺做出了不干涉學士府一家團圓的承諾,學士府方面也很隱晦地承認了寧缺在某些方面擁有優先權以及某些衍生權利,就此歡愉暫別。
接下來寧缺和桑桑去了公主府。
李漁看見大黑傘下的主僕二人,在心中輕輕嘆息一聲,看著寧缺平靜說道:「你應該很清楚皇后娘娘為什麼重視這件事情。」
寧缺這兩天忙著尋人罵湖殺僧寫帖,還確實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和宮裡也能拉扯上關係,不過這件事情並不複雜,他只想了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想了想後說道:「我不認為自己有資格代表書院的態度,而且我想無論老師還是大師兄都應該沒有興趣對這件事情表達態度。」
李漁說道:「問題在於如果到時候皇室自己無法確定這件事情的走向,大唐若要穩定永續,便需要書院表明態度。」
寧缺說道:「我相信文武百官到時候肯定會有自己的傾向。」
「如果到時候文武百官分面兩派,各自爭執不下呢?」
李漁看著他的眼睛,不給他任何閃避的機會,說道:「書院雖說不干朝政,但書院的態度對文官們來說極為重要,軍方雖說與書院相對疏離,但書院一旦表態,相信沒有哪位將領敢於提出反對意見。」
寧缺皺了皺眉頭,沉默不語。
「書院二層樓弟子為何需要入世?因為書院存在於大唐,書院自身也需要大唐長治久安,而你既然是入世之人,便需要背負起這個責任。」
寧缺嘆息道:「好像有些重。」
李漁說道:「顏瑟大師把整座長安城的安危都交付給了你,你肩上的擔子本來就已經很重,再加上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難道就是這個道理?」
寧缺感慨道:「當初我們一道回的長安城,殿下你應該很清楚我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人物,如今兩年不到,便要承擔起這麼多的責任,我真的沒有什麼心理準備,而且說實話,我不認為自己有這種能力。」
李漁說道:「誰讓你成為夫子和顏瑟大師的弟子?你來長安這兩年的遭遇看似並不奇陡,都是你憑自身毅力能力攀爬而上,然而如果從結果倒推,只怕五百年來大唐都未曾出過似你這般幸運的人。」
「長安城的安危我現在還沒有能力承擔,至於大唐國祚的延續,也自有他人操心,殿下剛才那番話真是徒亂我心。」
寧缺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說道:「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或局面出現,我可以去問老師和師兄師姐們,相信他們一定比我有智慧得多,到時候我頂多便是那個入宮轉達書院意見的傢伙。」
李漁沉默片刻後看著他微笑說道:「希望到時候你入宮時看到的是我。」
寧缺說道:「我只希望到時候在宮中的你看到我時不要失望。」
第一場春雨來得悄無聲息,去得也悄無聲息,淅淅瀝瀝一陣便沒了影蹤,化作了長安城無數黑檐粉牆上的茸茸濕意,沒讓街巷變得更冷,只是替尚未抽芽的冬樹洗了洗顏面,潤了潤身軀。
桑桑接過寧缺遞過來的大黑傘,束好背到身後,仰臉看著他說道:「你和公主殿下說的話為什麼總是這麼難懂?」
「說的都是一些很簡單的話。」寧缺想著李漁這些年在朝中在軍方不停扶植忠於她的青年力量,說道:「只不過說話的人比較複雜。」
桑桑說道:「你今天沒有說她是白痴。」
寧缺回答道:「雖然我還是認為她的做法有些白痴,但畢竟她是你的朋友,和我關係也算不錯,留些口德也好。」
他們接著去了紅袖招,去了西城賭坊,甚至去皇城逛了一圈,見到了簡大家、齊四爺、徐崇山等人。在這幾個地方寧缺沒有逗留太久,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帶著桑桑出現在他們眼前,便足夠表達出清楚的意思。
桑桑已經回來了,你們不要擔心了,不用擔心桑桑的安全,也不用擔心寧缺身上那股快要把整座長安城掀開的殺氣。
離開皇宮經過南門觀時,寧缺看著觀里的飛檐和一枝瑟瑟探出頭的臘梅,忽然想到何明池曾經說過的那件事情,看著身旁的桑桑問道:「雖然我很厭憎那個死老頭,但你畢竟是他唯一的傳人,聽說西陵神殿那邊一直想把你接回去,也就是說日後你有可能當光明大神官,這件事情你覺得怎麼樣?」
桑桑說道:「老師沒有要我去西陵。」
寧缺笑了笑,說道:「我也沒有讓你去西陵的意思,只是偶爾想想我家的桑桑,居然可以當光明大神官,便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思。」
「一名光明大神官替你端茶遞水鋪床疊被甚至還要暖床,確實是很值得得意的事情,但如果讓世間億萬昊天道門信徒知道你如此邪穢的想法,你信不信就算你進書院後山,都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陳皮皮不知何時出現在二人身前,看著寧缺嘲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