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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病的人得到救贖,悠悠醒來,將死的人得到救贖,不再痛苦,平靜地回到神國,信昊天的,必有福報,因為這場春雨是她贈給人間的禮物。
一場春風化雨,天諭院那位小道僮,必然不會再做雜役,他將成為修行界的天才,道門最器重的新一代強者。酒徒和屠夫不再苟延殘喘,在被接引去神國之前,將在人間擁有一段鮮活的生命。金帳王庭國師和很多道門強者被雨水洗的道心通明,各有所得,更加強大。
佛普渡眾生渡的也只是信他的眾生,昊天的禮物自然不是誰都能收到,懸空寺里的僧人便被這場春雨淋的極為狼狽,而西陵神殿崖坪石屋前,跪在雨中的觀主也依然還是個廢人,被寒雨凍的臉色蒼白。
道門所有信徒都得到了好處,只要他們是真心虔誠信仰昊天,觀主是人間道門的領袖,卻被排除在這個過程之外,他很清楚並不是自己對昊天的信仰不夠虔誠堅定,而是因為昊天依然記得他曾經的那些不敬。
看著春雨里的人間,觀主微澀而笑,眼神卻還是那樣的堅定,只要人間還是這樣的平靜,就算自己被昊天拋棄又算什麼呢?
臨康城裡的陳皮皮與唐小棠,南晉皇宮前的數萬新教信徒,宋國那座破落小道觀里的葉蘇,還有正在聽他傳道的十幾個街坊,他們又在想什麼呢?
春雨也落在長安城裡,那些清澈的雨水裡有著無比濃郁的生命氣息,那是對人間的仁慈,所以驚神陣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小草在紅袖招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時間,簡大家把宮裡的御醫都請了過來,也沒有瞧明白她究竟得了什麼病——春雨落下時,她醒了過來,走到窗邊倚欄而立,看著檐上落下的水珠,在心裡默默說了聲謝謝。
曾靜夫婦也在春雨的嘀答聲中醒來,夫妻二人攜手走到園裡的雨亭間,看著春雨,總覺得發生了些什麼,傷感離緒無由而生。
春雨降臨人間,昊天賜福於億萬信徒,普度眾生,眾生信仰更為堅定,甚至狂熱,無數道不可見的精神氣息,自殿宇草屋間生出,從眾生的靈魂里生出,向著雨中而去直上天穹,這便是眾生對昊天的回報。
億萬道純粹的精神氣息來到長安城南,不拘強弱,無比和諧的融在一起,擾的雨絲微亂,把黯淡的雲照耀的光明一片城頭上,寧缺站在桑桑身旁,首先聞到一絲極淡的香氣,然後整個人間都聞到了這抹香氣,緊接著又有高妙飄緲的樂聲響起,異香神曲中,無數金色的花瓣飄落,無數道精神氣息照亮的雲層里,隱隱出現了一艘無比巨大的船,那船竟也是金色的。
無數信徒,把自己的意念凝成了這條大船,準備恭送昊天回歸神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想你走
桑桑的腳離開城牆,向雲里那艘大船飄去。
寧缺抱住她的腿,不讓她離開。
就像很多年前在荒原上,雲破光明現,昊天神國大門開啟,她向天上飄去,他站在原野上,毫不猶豫抱住她的腿。
那時候,桑桑帶著他向天空飄去,最後是夫子抓住了他的腳,現在人間已無夫子,他再不想她離開,又如何敵得過整個人間?
桑桑飄離城頭,來到空中。
寧缺沒能留下她,只留下了她的鞋——他給她買的布鞋。
桑桑落在船首,將手裡拎著的青獅扔進雲中。
青獅迎風而漲,變回數百丈高,頸間鬢毛亂晃,狂嘯一聲,雲破青天現,它奮力拖動著大船,向青天而去。
長安城做出了反應,驚神陣釋放出一道凌厲至極、仿佛可以撕開天空的殺意,凝蘊在城中無數街巷建築里,時刻可以擊出。
無數唐人走出屋門,涌到街巷上,看著南方光明的天空,看著天上那艘不可思議的巨船和船首那隻大青獅,臉上寫滿了敬畏和恐懼。
驚神陣沒有向那艘巨船發起攻擊,因為船在城外,街巷裡的無數唐人雖然驚恐畏懼,但沒有人放下手裡的武器,甚至有人開始揀石頭。
桑桑站在船首,背著雙手,無限的光明,把她高大的身影投影在地面上,讓城頭變得有些黯淡,便如寧缺此時的情緒。
青獅拖著大船出雲,向著高空而去,開始的速度很緩慢,但很明顯正在逐漸加速,而天空遙遠某處,隱隱出現了一道金線。
那道金線不是昊天神國的大門神國的門早已在數年前便被夫子毀了,那道金線是岸,是桑桑想要抵達的彼岸。
有岸便不需要門,她若有無上的智慧,便能抵達彼岸,而她的智慧早已得到證明,無論夫子、佛祖還是寧缺,甚至是她自己,都在那份智慧里。
「就這麼走了?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寧缺站在城頭看著天上那艘巨船,面無表情問道:「我為你修了幾十年的佛是假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也是假的?那場饑荒是假的?整座岷山都是假的?渭城是假的還是長安是假的?」
桑桑站在船首,沒有轉身,沉默不語。
「不說岷山,不說當年,只說你我在一起折騰了千年時光,你連杯茶都不給我喝就想這麼離開,你覺得合適嗎?」
寧缺看著越來越遠的那艘船,艱難笑著說道。
桑桑站在船首,依然不轉身,依然沉默。
寧缺緩緩握住鐵刀的刀柄,盯著她的背影聲音微沉,一字一句說道:「我覺得不合適,所以你就別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