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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這十餘騎便是六百騎馬賊的首領,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馬賊們不斷死在斜谷里,無論是被燕騎殺死,還是慘被墮馬壓死,他們始終保持著平靜。
當糧隊營地里那道焚天火符燃起時,十餘騎里大多數人的眼眸里終於流露出了震驚情緒,但最前面那騎首領卻依然保持著絕對的平靜。
這名馬賊首領目光滄桑,明顯已入中年。
「糧隊裡果然有位很厲害的符師,說不定真的便是那位少女符師,墨池苑的這些弟子們不愧是書聖門下,劍氣流也著實厲害。」
馬賊首領冷漠說道:「不過耗了這麼多天,即便是傳說中的書痴,想必念力也快要榨乾了,讓下面人準備繼續發起攻擊。」
連續數日數夜緊綴,便是要讓隱藏在糧隊裡的那位少女符師虛耗念力,這名首領的計劃顯得極有耐心,而現在不惜讓下屬用生命去榨乾少女符師最後的念力,又顯現出他的冷血無情。
感覺到身旁下屬們的猶豫,這名首領微微蹙眉,寒聲說道:「中原聯軍和王庭議和,最倒霉的除了荒人,便是你們手下這些馬賊,殺死我們應該殺死的人,阻止這次議和,為了這個目的,死再多人也值得。」
有名下屬不解說道:「王庭單于和神殿想必不會被這般明顯的手法騙過。」
首領冷漠說道:「要的是事實,事實比別的任何說法都有力量,只要殺死下面這些人,這場議和自然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
草甸上眾騎想起那位大人物,頓時明白此言何意。
首領看著營地中某處,說道:「繼續攻擊,如果先前騎著黑馬的那人試圖逃離營地,就該我們親自出手了,記住,這次行動必須保證殺死那個人。」
眾騎只知道首領說的那人是墨池苑的一名男弟子,先前展露出極強悍的實力,但卻不知道那人真實身份,於是聽著此言大感不解,心想若要在荒原上造成足夠震驚,首要目標應該是殺死馬車裡的那位少女符師才是。
首領身後一名馬賊猶豫片刻後,鼓足勇氣說道:「大人,部屬死傷太過慘重,實在是無力再戰,再行逼催,只怕這些傢伙會潰散。」
這個稱呼很奇怪,不像是馬賊之間的稱呼,而更像是某種官方稱謂。
馬賊首領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你們在荒原上帶了這群馬賊近十年時間,還不能統領他們,那你們活著還有什麼用?」
那名馬賊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寒,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馬賊首領看著下方的營地,毫無情緒說道:「這些馬賊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以為自己是真正的馬賊,但你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上馬為賊,下馬為兵,而你們,是將軍大人的兵。」
聽著這句話,草甸上一片安靜,很長時間後,才有人開口發問。
「大人,車隊裡那名少女符師怎麼對付?」
「書痴再強,未入知命也是枉然,念力一空,又與普通人有何區別?而且就算她猶有再戰之力,難道還能阻止我們殺死那個年輕人?」
從開戰至今,始終安靜立在草甸最上方的十餘騎各自散開,收攏屬於自己的部屬,開始準備最後,也是最強大的攻擊,只剩下馬賊首領一人留在那處。
馬賊首領抬起右手,將笠帽壓得更低一些,靜靜看著下方營地里那個身著墨池苑弟子服,身背刀箭渾身是血的年輕人,沉默很長時間後,情緒複雜地笑了笑。
從去年長安城到此時此刻,他已經在暗中看了這個叫寧缺的人很長時間,雖然他始終沒有找到證據,證明寧缺和御史張貽琦之死有關,也沒有發現此人對將軍有任何敵意,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人會是一個麻煩。
因為寧缺有嫌疑,更因為寧缺現在入了書院二層樓,並且成為了神符師顏瑟唯一的傳人,又得陛下寵信,那麼即便只有一分嫌疑,也需要九分警惕。
尤其是寧缺來到了燕北邊塞,沒有人知道他暗中有沒有領受皇命,沒有人知道書院此舉有什麼深意,於是麻煩變成了壓力,嫌疑再疑也沒有意義,不需要再去查證此人是不是涉及御史命案,不需要再去調查此人是不是在暗中針對將軍,他們這些人只能做也必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替將軍抹掉可能的威脅。
想到此節,這名馬賊首領情緒複雜的笑容漸漸斂去。
換成別的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圖謀殺一名書院二層樓弟子,但現在是在荒原之上,而且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馬賊與將軍的關係。
朝廷對將軍已經起疑,這群馬賊遲早都要清理乾淨,今日殺死寧缺,破壞和議,讓這群馬賊盡數耗淨,完全是一舉數得的妙事。
所以當寧缺喬裝離開碧水營,隨墨池苑弟子護送糧隊入荒原的消息傳到將軍府後,他不惜馬力,數日數夜不眠不休也要從土陽城趕來此地親自主持此事。
這是昊天賜予的良機,如果錯過,必遭天譴。
然而就在馬賊即將展開又一次攻擊,寧缺準備馳馬逃離,馬賊首領準備借勢斬殺他的時候,荒原草甸遠處又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草甸下營地里警惕備戰的墨池苑弟子和燕國民夫們,草甸緩坡間準備衝鋒的馬賊們,不約而同地暫緩了各自的動作,向蹄聲起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