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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和二師兄規規矩矩坐在夫子身旁。
道痴離開西陵神殿,來到長安城的消息,根本無法讓草廬內的三個人有絲毫吃驚的神情,更何況是震驚。
寧缺苦惱想著,看這作派倒確實能夠解決麻煩,只是你們覺得這只是件小事,對我來說卻是很頭痛的大事。
他咳了兩聲,再次大聲說道:「咳咳……她現在就住在我家裡。」
二師兄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悅說道:「沒看見老師正在做要緊事情?」
寧缺心想對著滿桌殘羹剩菜,能有什麼要緊事情,不外乎就是夫子又要吹噓一下自己的廚藝,你和大師兄要在旁邊拍馬屁而已。
夫子對著廬外揮了揮手,說道:「草莓冰沙剛好將融未融,最是好吃的時候,你運氣不錯,也進來吃一碗吧。」
寧缺哪有心情吃什麼草莓冰沙,無奈帶著桑桑進了草廬。
二師兄看了他一眼。
他在心裡嘆息了一聲,走到案旁,把案上的殘羹剩菜移到旁邊,然後半跪著,開始把大瓷缽里的草莓冰沙分盤。
第一盤當然是獻給偉大的老師,第二盤當然是獻給偉大的大師兄,第三盤當然是獻給偉大的二師兄,大瓷缽里的冰沙便沒剩下多少,寧缺盛進盤中,正準備自己端到一旁去吃,不料卻聽到夫子說道:「給那丫頭吃。」
寧缺怔了怔,苦著臉把盤中的冰沙遞給身旁的桑桑。
桑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拿起竹製的調羹,挖了一勺冰沙送進唇里,細細品嘗片刻,微黑的小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寧缺好奇問道:「真的這麼好吃?」
桑桑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著調羹,認真地點了點頭。
寧缺壓低聲音說道:「餵我口。」
桑桑看了眼夫子,低著頭說道:「這是給我的。」
寧缺大感惱怒,冷笑說道:「好吃你就多吃點。」
看著桑桑吃得開心,夫子很高興,擺手說道:「好吃也得少吃點,丫頭你身子裡的寒氣還沒有完全消解,這些涼物吃多了不好。」
桑桑輕輕嗯了一聲,小心翼翼把冰沙里的草莓碎塊挑出來吃了。
夫子這時候似乎才想起來寧缺的存在,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寧缺恭敬說道:「道痴來了長安城,現在正在我家裡,不知道西陵神殿發生了什麼事情,竟逼得她離了桃山。」
二師兄神情漠然說道:「光明神座都能離開西陵,葉紅魚這小姑娘被逼著離開西陵,也談不上難以想像。」
寧缺說道:「但西陵肯定會知道她來了長安,到時候要人怎麼辦?」
二師兄微微蹙眉,不悅說道:「西陵曾經要過你家桑桑,你給了沒有?」
寧缺說道:「那可不一樣,葉紅魚又不是我家的人。」
便在這時,大師兄溫和微笑說道:「既然道痴……也來了長安……或者……乾脆讓她像小棠一樣,拜入……門下?」
夫子呵呵笑道:「那個小姑娘聽說不錯,你問問她願不願意跟著我學些東西。」
寧缺怔住了,完全沒有想到老師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出這樣一個想法。
他想著陳皮皮的故事,想著當初隆慶皇子按照約定前來赴二層樓考試,不由暗自揣測,莫非老師這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要把昊天道門所有的天才弟子全部變成自己的學生?這是個什麼愛好?
寧缺當然不希望葉紅魚進書院,不過既然是老師的意思,他這個做學生的根本沒有資格提出任何意見。
忽然間他想到先前夫子說到桑桑身體裡的寒氣,驟然一凜,才想起來自己這些年一直治不好桑桑的舊疾,竟是忘了書院後山裡有這樣一位神仙。
「老師,桑桑身體裡的舊疾能治好嗎?」
夫子看著正在專心致志挑草莓吃的桑桑,嘆息說道:「這丫頭身上的寒氣乃是先天帶來,又被極寒雨水澆淋襲體而致,這些年受了不少的苦,世間再好的名醫,也拿這病沒有任何辦法。」
寧缺心想這兩年桑桑犯病的次數已經少了很多,難道不是在自我漸愈?不禁有些驚慌,說道:「老師,您可不能看著不管啊!」
夫子說道:「這事兒我沒必要管。」
寧缺哪裡想到老師竟然薄情如己,頓時大怒,說道:「您要是不管,我就……我就……我就退學!」
盛怒之下,理智猶存,對於令全世界都高山仰止的老師,寧缺想來想去,除了退學,自己找不到任何辦法逼迫對方。
夫子聽著這話更是大怒,痛罵道:「愚蠢的傢伙,以後不要說是我的學生!昊天神輝乃是世間至明至暖的事物,這丫頭既然隨衛光明學了神術,哪裡還用擔心體內的寒氣?哪裡還需要我出手!」
寧缺心情驟然放鬆,又有些羞惱,說道:「那您直說不就結了?還非得說這麼多廢話來調戲我,調戲人會死人的!」
夫子氣得鬍鬚亂飄,說道:「居然還敢反駁!我活了幾十個你的歲數,就算不論輩份,尊老這種事情難道也不懂……」
二師兄是嚴肅守禮之人,看著這對師徒毫不講究地用言語互毆,表情早就變得極為難看,只不過明顯可以看出,老師很享受這種爭吵,所以他只好緊緊閉著嘴,然後用殺人的目光冷冷盯著寧缺。
大師兄也看不下去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插話轉了話題,看著寧缺說道:「小師弟,聽說你在長安城裡買了一大片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