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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浩然氣修為漸深,他的身體強若鋼鐵,普通的刀箭根本無法破開他的肌膚,更何況是體龘內的心臟,更是被浩然氣層層包裹。
然而懸空寺里一道鐘聲便震破了他的心臟,險些殺死他!
感受著手裡握著的溫暖,寧缺再次感受到所謂桑桑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覺。
就算這道鐘聲再如何恐怖,就算懸空寺再如何強大,只要我緊緊握著桑桑的手,那麼就算你把我斬成無數段,我依然能夠活著。
這是寧缺在光明神殿和幽閣里無數血淚慘痛得出的結論,他很有信握著桑桑的手,他不再恐懼,便能認真聽那道鐘聲。
那道鐘聲在崖壁間,在無數座寺廟裡不停迴蕩,那般悠遠。
漸漸,有無數道頌經聲,開始融匯到鐘聲里。
無數座寺廟,無數僧人正在頌讀佛經,無數道頌經聲混雜在一起,嗡嗡而響,根本聽不清楚他們讀的是哪卷佛經。
世間佛寺,都是由鐘聲開始一天,是為晨鐘。
晨鐘響起,僧人醒來,開始虔誠頌讀經文,是為早課。
懸空寺醒來,佛祖留在人間的真正佛國,也開始顯露它真實的容顏。
一道佛光出現在崖坪上,把桑桑罩在其中。
寧缺看著這幕畫面,渾身冰冷,心臟都仿佛停止了跳動。
因為他想起了多年前,在爛柯寺後殿裡的一幕畫面。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佛的手掌心
多年前的那個秋天,曾經有一道佛光,穿透殿宇,落在桑桑的身上。
那道佛光是那樣的慈悲,又是那樣的冷酷。佛光中,桑桑的臉顯得愈發蒼白,瘦弱的身子顯得愈發渺小。
她看著佛光外的寧缺,默默流著眼淚。
從那一刻開始,她便成為了冥王之女,承受了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恐懼,然後她開始和寧缺一起被整個人間追殺。
那道佛光,對寧缺和桑桑的人生來說,毫無疑問是最根本的一次轉折,其後發生的所有故事,其實都開始於此。
寧缺怎麼可能記不住?
此時看著崖坪上的這道佛光,看著佛光里的桑桑,他仿佛回到了當年,那些最痛苦的、最寒冷的情緒,全部湧進了他的腦海。
「不要!」他痛苦地喊道。
這道佛光出現的是如此突然,把崖坪與天穹連在一起,即便是桑桑,也無法分辯出究竟是自天而降,還是從崖坪地底生出。
更準確的說,佛光是把這道崖葬與雲層連在了一處。
山峰上方不知何時飄來無欺層雲,把真正湛藍的天空完全遮住。
桑桑背著雙手,抬頭望向佛光深處,神情平靜。她的臉本就極白,此時被明亮的光線照耀,更是如雪一般。
既然要背起雙手,自然她沒有再繼續牽著寧缺的手。
因為即便是她,面對這道佛光,也不能太過分神。
然而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寧缺痛苦的喊聲。
便是佛光都沒有令她皺眉,寧缺的聲音,卻讓她的眉微微蹙起。
她轉身望向寧缺,問道:「不要什麼?」
寧缺被佛光波及,正在痛苦地吐血,又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哪裡想到,事情的發展與自己的想像完全不一樣。
他看著佛光里的桑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桑桑沒有哭,沒有吐血,沒有恐懼,沒有喊他的名字。
桑桑不像當年那般瘦弱,那般可憐。她的身影是那樣的高大,即便萬丈佛光,也不能稍奪她的光彩。
他這才想起來,桑桑已經長大了。
她現在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昊天,不再是不能離開自己的小侍女,她已經不再需要自己的保護,相反她開始保護他。
「沒什麼。」
寧缺微笑說道,然後發現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又吐了口血。
桑桑有些煩躁,心想人類真是麻煩的生物,一時驚恐,一時微笑,自己居然算不清楚他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看著寧缺唇角溢出的血水,她以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寧缺的境界,沒有被她牽著手,自然在佛光的威壓之下痛苦難當,他說不要,是不要自己鬆開他的手,至於接著說沒什麼,那自然是雄性動物無趣的自尊心作祟。
「沒空。」
桑桑對他說道:「你自己不會撐傘?」
以前是她吐血,現在輪到自己吐血寧缺正沉浸在這種變化所帶來的感傷情緒中,聽著這句話才醒過神來,趕緊取出大黑傘撐開。
從爛柯寺那年秋天開始,大黑傘在這些年裡飽受折磨,早已破爛的不成模樣,寧缺從那棵玉樹下取回舊布進行了縫補,模樣還是極為醜陋難看,就像是乞丐身上打了無數補丁的衣服,因為多年未洗滿是黑泥,哪還有當初黑蓮盛開的美麗感覺。
寧缺哪裡會在乎,待發現黑傘真的能夠擋住佛光後,很是喜悅,順著桑桑的目光向佛光深處望去,想要看清楚敵人究竟在哪裡。
他的心情不錯,桑桑的心情也不錯,懸空寺終於有了反應,她非但不懼,反而很是期待,只要有變化便是好的,佛祖下落的線索,或者便在其間。
然而接下來的變化,有些出乎二人的意杵。
迴蕩在山崖間的經聲漸漸變得整齊,那道宏亮悠遠的鐘聲沒有把經聲掩蓋,更像是風箱裡的風,幫助經聲變得越來越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