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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桑向著那座山峰走去,寧缺忽然間想到了一些什麼,卻又錯過,再也想不起來,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加快了腳步。

    那座山峰非常雄峻高大,遠在無數里外,便能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威壓,仿佛近在眼前,但事實上山依然在天邊。

    桑桑沒有說話,向著那座山峰行走。

    她和寧缺雖然沒有刻意,速度亦是極快,饒是如此,二人依然走了很長時間,才走到山峰之下,其時天色已暮。

    暮時的世界應該是溫暖的,但對於天坑裡的世界來說,只有黑暗與寒冷。西沉的斜陽根本照不到這裡,坑底廣闊的原野和整座山峰都被陰影籠罩,只是最高處的峰頂還在暮色里,就像是一點燭火。

    看著夜色里的山道,寧缺默默調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雖說桑桑強大到難以想像,便是講經首座也只是她腳下的一塊頑石,但這座山峰上的懸空寺,畢竟是佛宗不可知之地,傳承無數年,底蘊深厚,誰知道其間隱藏著怎樣的兇險?

    桑桑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望向來時路。

    寧缺有些奇怪,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只見今日午時下來的那道懸崖,已經變成了無比遙遠的風景,崖間的雪早就看不到了。  

    天坑四周的懸崖,距離峰底極為遙遠,按照尋常想法,懸崖應該變成一道不起眼的黑線才是,然而此時卻依然是那般的高聳。

    那道漫長的懸崖實在是太高了——懸空寺所在的山峰,比地面世界任何山峰都要高,峰頂卻只能與荒原地表平齊,稍稍露出一小截,這說明那道把天坑圍住的懸崖,和山峰一樣高,比世間所有別的山峰都要高。

    寧缺和桑桑站在此間望向四周,覺得天坑就是個巨大的枯井,那道高險的崖壁就是井壁,站在井底的人,便是被井壁擋住了去路。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世世代代看到的天空都是圓的,而原野間那些田地,則是方方正正,無比規整,這就是天圓地方?

    寧缺看著眼前的畫面,有些震撼想道。

    桑桑不覺震撼,對這個佛祖創造的神奇世界,只做了這樣一句評價。

    「坐井觀天。」

    二人沒有繼續停留,借著夜色直接向峰間走去,隱在夜林幽花間的山道,不再那般陡峭,卻是漫長的仿佛沒有盡頭。

    大黑馬和馬車都留在了地面,不能離身的事物,自然都是由寧缺背著,在桑桑豪邁決定來懸空寺確認佛祖生死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確了自己的身份——他是雜役、搬運工、廚夫、洗腳技師以及暖床的。  

    對此他沒有意見,兩口子過日子嘛,總是需要有人主外有人主內,既然妻子有能力主外,自己主內又何妨?

    沉重的箭匣與鐵刀,大黑傘和形狀非常礙事兒的佛祖棋盤,被他非常細緻地整理好,裝進了行李里,此時正在他的背上。

    行李實在是太過沉重了些,峰間山道又是如此的漫長,哪怕他修行浩然氣後,身體棒的不像話,力氣也極大,還是覺得有些辛苦。

    這座山峰實在是太大,隱藏在山巒林木里的黃色寺廟實在是太多,都說月輪國是佛門盛世,有煙雨七十二寺之景,他和桑桑半個時辰里,便已經看到超過這個數量的寺廟。桑桑既然是來找人的,自然每座寺廟都要去,這就意味著要走更遠的距離,也就意味著寧缺背著沉重的行李走更遠的距離,而且是在爬坡上坎。

    經過每座寺廟時,桑桑並不細看,看不出來她是用什麼方法在尋找,待二人走到某道崖畔時,寧缺終於一屁股坐到了石頭上。

    「歇會兒再走。」

    他擦著汗水,喘著粗氣說道:「我覺得這麼瞎找不是個事兒。」

    桑桑自然不會累,只是像離開桃山後這一路上那樣,覺得有些疲憊,有些倦,在峰間行走的大部分時間裡,她竟都是閉著眼睛在行走,看上去就像是真的在睡覺,當然,看著也確實很像瞎子在走路。  

    聽著寧缺的話,她神情漠然說道:「你就這麼想我死?」

    寧缺明白她為什麼要急著確認佛祖的生死,如果佛祖還活著,便是現在人間唯一能夠威脅到她的存在,她必須趁著自己還足夠強大的時候把佛祖殺死,不然等到她登天回神國或是變成凡人的那一天,便會極為危險。

    既然如此,她這句話便有道理,只是他覺得很無聊,捂著額頭說道:「能不能換個說法?你都說了這麼多遍了,膩不膩?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尋生覓死的?我們雖然是夫妻,但你也不能真把自己當普通女人啊。」

    桑桑沒有理他,說道:「我要尋人,自然就要尋,你要尋的人呢?」

    寧缺來懸空寺主要是陪她,但也是要來找個人。

    在書院外,七師姐專門交待過他,讓他來這裡看看,那個驕傲的男人,現在拜倒在佛祖身前,是不是還那樣驕傲。

    自山腳下一路行來,桑桑尋遍了下半段山峰里的數百座黃廟,他卻始終只是跟著,看不出來有在找人。

    他說道:「師兄肯定不會在這裡修佛,何必費力氣。」

    桑桑問道:「為何?」

    寧缺很肯定地說道:「師兄那般天才人物,懸空寺誰有資格教他?他肯定在峰頂廟裡自行看佛經,又怎麼會在山下這些破廟裡盤桓。」

    桑桑想了想,看著他說道:「白痴。」

    寧缺心想自己的推論如此有道理,你想不到就罷了,居然還罵我是白痴?這真是軻浩然難忍,笑姨也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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