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頁
「鎮南軍斥侯營乙組王五,奉命來援!」
說完這句話後,這名最早抵達青峽的鎮南軍士兵,再也無法支撐,重重地摔倒在原野上,不停地喘息,再也無法站起。
王持走到這名唐兵的身旁,趕緊替他把脈。
君陌對著這名最普通的唐兵鄭重行禮,說道:「辛苦了。」
一名普通的唐軍斥侯,對青峽前的局面,起不到任何作用。對書院諸人來說,這名唐兵的到來,卻意味著很多事情。
筆下文學院。
大唐是書院的大唐。
沒有誰孤軍奮戰。
緊接著,又有一名唐兵從莽莽群山里走了出來。
然後有更多的唐兵走出了青山,來到了原野上。
他們互相攙扶著,替同伴們打著氣。
他們早已疲憊不堪,走出青峽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無法站起,就算讓他們拿起兵器,也不可能迎敵。
甚至有幾名唐軍,在走出群山的那一刻,精神驟然放鬆,就此倒地不起。
對訓練有素的唐軍來說,這是很難想像的事情。
越來越多的唐兵繼續走出青山,來到青峽之前。
他們走了數日數夜,不眠不休,終於走到了這裡。
鎮南軍到了,這就夠了。
出現在青峽之前的是一隻疲敝之師。
但沒有任何人敢否認,他們是一隻威武之師。
便在這時,南方的原野間,傳來鳴金的聲音。
西陵神殿聯軍的騎兵們,看著青峽前那些唐軍,神情極為複雜,有些不甘,有些敬畏,最終牽起疆繩,向營地里歸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放聲而笑(下)
那場起於寧缺刀鋒的黑髮,吹過十里長街,把觀主斬的遍體鱗傷、肝腸寸斷,讓他如條死魚般落於湖畔,卻未就此停歇,而是繼續南行。
有兩千精銳騎兵在在城南數十里外,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長安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在做著殺進城後四處燒殺劫掠的美夢。
西陵神殿裡知道觀主全盤計劃的人非常少,隆慶卻是其中一人,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觀主在南海畔收的最後一名弟子。
隆慶以為自已知道長安城裡正在發生什麼——他不惜代價,千里突襲來到此間,就是為了要配合觀主。
觀主應該已經敗了書院,破了驚神陣,沒有任何正式軍隊保護的長安城,在他的兩千騎兵面前,就是名束手待斃的罪人。
想到這一點,隆慶的心情便禁不住地美好起來,他的騎兵將成為歷史上第一支攻進長安城的軍隊,也必將成為毀掉長安城的最後一支軍隊。
他是燕國皇子,又是西陵神子,毀掉長安城,滅掉唐國,本就是他畢生所願,為了達成這個願望,他付出了太多的努力艱難,甚至靈魂都遭受了無數次冰與火的考驗,早已遍體鱗傷,苦不堪言。
對於他來說,毀掉長安城的同時,還有一件事情他必須完成——殺死寧缺個在他生命中留下太多殘酷回憶的對手。
在知守觀後面的青山里,用灰眸吞噬了半截道人的畢生修為。在荒原上又吞噬了好些王庭祭司的精神力,他如今的境界早已強行提升到知命境巔峰,雖然他知道寧缺如今也已晉入知命,但他堅信這一次勝利的絕對會是自已。
從長安城裡的酒宴,到書院後山的石徑,再到荒原雪崖上的那一箭,再到紅蓮寺外的秋雨。他敗給寧缺次數實在是太多,最令他憤怒的是,寧缺明明諸方面都不如他。但他卻偏偏一敗再敗。
如果世間真有命運,如果昊天真的平靜而慈愛地俯視著這個人間,那麼莫名其妙敗了這麼多次。總該輪到自已勝利了。
付出的越多,擷取的果實便越甜美——隆慶看著北方那座若隱若現的雄城,想到稍後入城時的畫面,想到寧缺痛苦地倒在自已劍下的畫面,忽然覺得這幾年受得那些苦痛,都變成了一種令人陶醉的香味。
道旁的村舍在熊熊大火中不停倒塌,火焰在銀色面具上不停舞動,他露在面具外的雙眼平靜如常,持韁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便在這時,村莊裡的熊熊大火忽然間熄滅了!
隆慶看著忽然間變得極為幽靜的村莊。看著那些冒著黑煙的焦土與廢墟,看著寂清的原野,雙眉微挑,心中生起一道極為怪異的感覺。
就算是最狂暴的大雨,也沒有辦法在如此的一瞬間內。燒熄如此大的火勢,就算再狂暴的大風,也沒有辦法把村莊裡的火焰全部吹熄。
而且天上的陰雲散去,露出湛藍青天,哪裡有落雨的痕跡,官道兩側的原野間安靜異常。焦柳靜垂,連絲清風都沒有。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四周的騎兵也注意到了這幕詭異的畫面,有些惘然地向四處望去。
隆慶沒有看別的方向,只是盯著官道的那頭。
這條筆直寬敞的官道,直通長安城,便是朱雀門。
他隱隱見到,有黑色的風沙,從遠處呼嘯而來。
隆慶不知道那場黑風是什麼,但他的心臟卻下意識里加快了跳動,道心微搖,生出無窮恐懼,直想遠遠避開。
「散開!避風!」
隆慶臉色微白,向散布在四周的兩千名騎兵厲聲喝道,然後一提馬韁,便想馳下官道,向已經變成焦土的村莊廢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