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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土作戰,能夠得到臨時官衙和唐人們的大力支援,除此之外,唐軍能夠在東疆如此迅速地扭轉局勢,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此時的草原騎兵缺乏指揮,隆慶皇子早在多日之前便甩掉了這群下屬。
隆慶不是一個人離開的戰場,他帶走了最精銳的近千名神殿騎兵,還有絕對忠誠於他的兩千餘名左帳王庭精銳騎兵。
舉世伐唐之戰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清肅的秋天漸漸過去,冬風漸起,大唐肥沃的原野被凍得干硬,每當馬蹄踏過,便有煙塵大作,三千餘名騎兵,奔馳在大唐中部的原野上,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黃龍。
連續不眠不休高速奔襲,這些騎兵早已疲憊到了極點,即便是隆慶也覺得快要支撐不住,但他始終沒有發下暫時休息的命令。
大唐的主力部隊被調撥一空,中部諸郡,除了戰鬥力普通的廂軍之外,竟是再也沒有什麼防禦的力量,根本無法攔截這支騎兵。
此時隆慶和他的騎兵已經近了長安城,他當然不能休息,因為他知道長安城馬上就要開啟,而且這座雄城無人防守。
長安城四周的官道上,滿是灰塵與腳印,還能看到很多被遺棄的廂櫃行李,這些都是周邊地區難民留下的痕跡。
令人感到慶幸或者說佩服的是,在唐國朝野合力之下,近百萬避戰難民,竟在短短的兩天時間之內,便被接入了城中,道路上看不到一具死屍。
各州郡運來的糧草,在更早的時間便已經入城,周邊縣鄉完全放棄,堅壁清野,所有城門已經關閉,只剩下朱雀大道正對的南門供人進出。
城門外行人寥寥,不多的將士警惕地注視著城外的各個方向,長安城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而且他們充滿了信心。
國境已破,山河猶在。
無論大唐朝廷還是城中的百姓,都以為他們即將面臨的敵人,應該是自青峽之處北上的西陵神殿大軍,沒有人想到在東面的官道上,隆慶皇子正帶著那支騎兵突進,更沒有人知道長安城真正的敵人是誰。
所以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朝廷始終沒有關閉南門,為什麼在這樣危急的關頭,還要調動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搬運那些巨石到南門外。
只有書院和宮裡的皇后娘娘知道真實的原因——驚神陣受損,如今的長安城能夠抵擋各路大軍,卻沒有辦法抵擋那個真正的敵人。
那個讓長安城陷入危險的敵人,不是金帳王庭的騎兵,不是隆慶和他的騎兵,不是南方浩浩蕩蕩的神殿大軍,而只是一個人。
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一名清稚少女站在南門外,看著原野間滿地的巨石,感受著那股熟悉的味道,雙馬尾在寒風裡輕輕搖擺,有些懷念當年。
寧缺站在她身後,因為思慮過盛而憔悴的神情,終於變得放鬆了一些,雖然驚神陣的堵塞依然沒有好轉,但有了這片塊壘,想要入城便會變得困難很多。
少女自然是書院三師姐余簾,她沒有任由自己在這種感懷情緒里沉浸更多時間,平靜說道:「終究還是要把長安城修好。」
寧缺說道:「依然不行?」
余簾說道:「老師離開了人間,這個世界裡,便只有四人能稱得上超凡脫俗,其中兩人不問世事,講經首座法隨厚土,那麼能夠威脅到長安城的人,就只有觀主一人,這片塊壘頂多能攔他一時,如何能阻得了他一世?」
莫山山聞言眉頭微蹙,顯得有些憂慮。
寧缺沒有見過傳說中的知守觀觀主,心想大師兄把此人便拖了數日,沒覺得那人有多麼強大,聞言不由微微皺眉。
余簾說道:「驚神陣既破,如果不是大師兄以命相制,我們所有人,此時只怕都已經被觀主給殺了,這場戰爭早已經結束。」
寧缺說道:「大師兄和師姐你也已經破了五境。」
余簾說道:「五境只是一道門檻,破了五境也不代表就絕對強大,正如同我雖然破了五境,卻不一定能勝過柳白,但觀主不一樣。」
寧缺問道:「哪裡不一樣?」
余簾說道:「你可知道有史記載以來,最年輕破五境的修行者是誰?」
莫山山想了想,問道:「我義兄?」
余簾說道:「大師兄三日無距,但那時他年齡已不算小,如果以年齡論,我明宗開派祖師還有六百年前那位光明大神官,都在他之前。」
寧缺想到一種可能,但沒有說話。
余簾說道:「最年輕破五境的修行者,姓陳。」
寧缺看著南門前那些殘著湖水濕意的石塊,震撼無語。
「所以陳皮皮最早進入知命境,我對此並不意外。」
余簾說道:「因為他也姓陳,他是觀主的兒子。」
寧缺沉默片刻後問道:「觀主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余簾說道:「觀主當年只是宋國某道觀的一名普通道人,根本沒有什麼修道天賦,甚至連西陵神殿都沒有進過,所以他給自己取了一個最普通的名字。」
宋國是東海之畔的一個小國,無論歷史文化軍事,都沒有什麼令人稱道的地方,但這裡出過很多名人,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
千年之前的光明大神官,出自宋國,衛光明出自宋國,蓮生大師出自宋國,即便是二師兄童年時居住的小鎮,也應該算是宋境之內。
寧缺此時才知道,原來知守觀觀主也是來自宋國,原來他有一個很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