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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牽著六皇子繞過御椅前那攤血泊,和那具身首分離的身體。
寧缺微微側身,讓開道路。
皇后看了一眼李漁。
李漁此時因為極度的悲痛與憤怒,心神渙散,根本沒有反應。
皇后把六皇子抱到高高的御椅上坐好。
然後她望向殿裡群臣,平靜說道:「都還愣著做什麼?難道我大唐現在是歌舞昇平?軍部,先把最新的戰報呈上來。」
數十名侍衛,神情警惕地注視著周遭的動靜。
他們身後的府邸里一片幽靜,聽不到任何聲音,與過往年間,公主殿下李漁在裡面招攬名士賢臣時的熱鬧感覺,截然不同。
李漁身邊最忠誠的那些草原侍衛,加入羽林軍多年,聽聞宮中有變,試圖衝擊宮闈,被羽林軍自行鎮壓,多人戰死,沒有隨驍騎營離開長安城的副統領彭御韜,則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動作,便被制服送往軍部大獄。
這些都是寧缺認識的人,多年前從渭城到長安的旅途上,他和那些草原漢子還有彭御韜曾經同生共死,有過交情,只是這麼多年過去,聽到這些消息後,他只是稍微沉默了片刻,便不再去想。
臥室里所有的金屬物與尖銳物,甚至就連銅鏡都被搬了出去,無數床綿軟的被褥,鋪在各處,即便想撞牆而死,都很困難。
不過半天不到的時間,李漁的臉便急劇消瘦,而且蒼白至極,看著十分虛弱,似乎隨時可能倒下。
她過往清亮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層霜,很沒有光澤,透著刺骨的寒冷,看著寧缺顫聲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騙我。」
「如果你是說御書房最後那番對話……我沒有騙你,當時我只是沉默。你說無論桑桑犯怎樣的錯,我都不會忍心傷害她,這句話是對的,你不忍心傷害李琿圓我也能理解,但理解和同意是兩個概念。」
寧缺看著她說道:「你對他的憐愛以及悲傷,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正如我對桑桑的疼惜,也不會得到世間的認同,更何況我不喜歡你弟弟。」
李漁盯著他,滿懷恨意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殺死的是父皇的兒子?父皇真的會同意你這麼做?」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千年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在皇宮裡殺死李氏皇族的人?不錯,正是因為驚神陣一直在保護著皇宮。」
「剛才在大殿上,我一刀斬下的時候,宮中數座大殿檐上的檐獸,都有反應,只不過它們的氣息在認出我後,被迫斂去。」
寧缺看著她平靜說道:「為什麼?因為陛下把長安城這座驚神陣交給了我,也就是把你們李家所有人的性命交給了我,任由我處置。」
李漁身體微震,臉色愈發蒼白。
「原來如此,原來父皇他寧肯相信書院,也不相信我們這些兒女,在他看來,只有書院才是我大唐真正的保護者……」
她看著寧缺刻薄嘲諷說道:「大唐眼看便要滅亡,書院卻一直不動,像老鼠般怯懦地藏在山裡,不知道父皇他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寧缺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說道:「這就是你不如皇后的地方,她絕對不會懷疑陛下的決定,而且她當年曾經親身感受過老師和書院,所以哪怕我與她仇怨極深,她在選擇相信我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絲毫保留。」
「只有眼睛被樹葉遮住的人,才會看不到書院的後山,才會真的以為書院會因為恐懼而選擇躲避,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的師兄和師姐們,這時候肯定正在準備戰鬥,為大唐和書院而戰鬥。」
李漁低頭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會不會相信寧缺的話。
寧缺並不在意這些,看著她繼續說道:「我回長安城的目的,自然也是戰鬥,我要儘快平息長安城裡的混亂,確保驚神陣沒有任何問題,然後拿到陣眼杵,只要做到這些,那麼無論西陵神殿如何強大,也攻不進來。」
他很認真地講述著自己的計劃,像是在做解釋,只是此時根本沒有必要對李漁做解釋,所以顯得有些怪異。
「我說這些,是要告訴你大唐不會亡。」
寧缺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眼中那抹不吉的灰霜,繼續嘗試消解她的死志,冷漠說道:「如果你要向我或者書院報仇,那麼首先需要活著。」
李漁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些光澤。
此時她已經猜到了寧缺的意圖,問道:「你為什麼要我活著?」
「如果你活著,忠於你和李琿圓的大臣和軍隊,情緒能更安穩些,朝廷的軍令政事能夠得到更有效率的執行,在這種危急關頭,任何有利因素我都不會放過,所以我需要你活著,為大唐繼續貢獻你的力量。」
寧缺說道。
李漁盯著他的眼睛寒聲說道:「你完全可以換一種說法。」
寧缺說道:「大唐現在需要你活著?我不認為這種言語上的修飾在當下還有什麼意義,殿下聰慧,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李漁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道:「你太冷酷了。」
寧缺說道:「長安城外當著你派去的那些老大人的面,我說過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冷酷起來會是什麼樣,不過只要活著,你會有機會看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打仗哩
在多年後,世間對那場波瀾壯闊的戰爭的記述中,唐國最開始的反擊,便是從寧缺護送皇后和六皇子返回長安城,殺死李琿圓的那一刻開始。